我觉得爱情就是一道光，一定要让你觉得身心滚烫。
爱情是光，还是面包？
提起高中时代，好像总是夏天的记忆会首先冒出来，带着那个年纪的炙热。
高二八班的艾莉和好友珊迪逃了体育课，此时正坐在二楼的楼梯上吃雪糕。
“艾莉，你向往的爱情是什么样的？”珊迪突然认真的样子吓到了艾莉，艾莉挠了挠头，说：“啊？爱情……干吗要向往爱情？我……”
珊迪吃惊地往后一缩，说：“不是吧你，都不知道说你是无害少女还是感情白痴了，改天借你几本小言看看，赶紧回归正常女性行列。”艾莉刚想要问“小言”是什么，最后把话咽了回去，闷声说了句：“哦。”
珊迪歪着头，想了想：“我觉得爱情就是一道光，一定要让你觉得身心滚烫。”17岁的珊迪在小学阶段就已接受了情感纠葛剧的洗礼，课桌抽屉里藏满了让人脸红心跳的故事，据说她在网络上写的言情小说吸引一票粉丝。而珊迪抛出的这个问题让艾莉有点不明所以，却想要好好深究一番。
“你看你身边有那么好的资源，我要是能天天和他黏在一起，我早就乐死在被窝里了。”珊迪说着脸颊泛红。
艾莉摸不着头脑，问：“你说谁？”
“当然是蔡坦了！”珊迪站起身，从二层的护栏望向操场上正在打篮球的球衣少年，说，“据我分析，蔡坦不出几年就会成为相亲争抢人选。你看这篮球队队长天天围着你，啧啧，艾莉我要不是你死党，真和别的女生一样觉得你装傻勾住蔡坦不放了。”
蔡坦？不会搞错吧！艾莉脑海里只能浮现出一幅幅他初中出糗的画面。她揉揉眼睛，蔡坦这时候想要耍酷投篮，结果临起跳，脚崴了。艾莉想，这个爱耍帅贫嘴整天缠住她的男生，去掉脸上青春痘再换个迷人的声线，估计她都不会有那种“身心滚烫”。
此时只听楼下光头体育老师吹了哨子，大吼：“艾莉，珊迪，你们俩给我下来！操场跑五圈！”
艾莉抱着书包回家。
“艾莉！等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蔡坦。
“你怎么老不等我就跑？”蔡坦撇嘴，推着的自行车吱吱响个不停。
“不用等，你哪次不追过来啊。”艾莉晃了神，她还在琢磨着珊迪对于爱情的定论。
“菜头，你说，爱情是什么？”艾莉冷不丁冒出一句，也只有她管蔡坦叫做“菜头”。
蔡坦吓得差点让自行车倒了，他赶忙扶稳了，想了想说：“爱情就是面包，你看那些外表又丑又干的结果越嚼越香，那些又涂酱又加一堆肉的最后让人觉得齁、腻。按我说就是要看持久力。不过，艾莉，你抽风了，突然问这种哲学问题。你，你不会是对哪个男生起了贼心吧！我抽他去！”蔡坦想象着从天而降的情敌，顿感毫无防备。艾莉掏出耳机插上，隔绝了蔡坦的声音。
十六岁的她们，或他们，都在心里描摹出了爱情的千百种模样。
如果得不到，就不要怕追随
如果蔡坦最大的优点，一定是执着。但在艾莉看来，那是拥有死缠烂打的厚脸皮。
他藏过其他班男生送给艾莉的情书，他每年替艾莉组织庆生派对，他会举着买给艾莉的冰激凌追上去跟她一起回家，他拒绝了女生们的巧克力和围巾，他给班主任买午饭央求和艾莉成为同桌，当然，此条未遂。
艾莉逐渐对女生们嫉妒的眼神和小冷箭习以为常，只要不答应蔡坦，什么麻烦都不会发生。
高中毕业那天，有个喜欢蔡坦很久女生小心翼翼地跑过去问他要上衣第二颗纽扣。蔡坦开始不明所以，经过女生用颤抖的声线普及日本漫画中“第二颗纽扣”情结的时候，蔡坦恍然大悟，大吼一句：“我人都是艾莉的了，你还想拿走她的纽扣！”
此时刚好经过准备拍毕业留念的艾莉心里怒吼：“老天啊，你收了他，要不就收了我吧！”
而当三个多月后，艾莉在Z大的校园里发现了同在新生报道处排队的蔡坦的时候，她拍着脑门，只想要静静。
“艾莉，你说巧不巧，我们还在同一学校，可惜不同专业，”他转头对站在艾莉旁边的艾莉父母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艾莉的，肯定不让她饿着。”艾莉母亲笑得合不拢嘴，摸着蔡坦胳膊说：“艾莉交给你我们放心，没事别让她到处疯。”
初来南方城市的艾莉觉得此时心里有火儿发不出，胸闷气短一般，她只感叹这里怎么都快秋天了还跟蹲在高压锅里一样难受。
蔡坦的攻势虽然早已不如高中时代莽撞，却也是人尽皆知，吓得很少有其他男生再追求艾莉。最“传为佳话”的一段是军训的时候，蔡坦带着帽子和墨镜，去超市买了好多卫生巾给艾莉送去，说让她垫脚。但这件事没出半小时就散播在女生宿舍楼。
大二那年。七月初夏。艾莉坐在宿舍复习，准备明天的线性代数期末考试，天又闷又热，窝得她汗流浃背。
“赶紧让你那小跟班送个空调来啊。”上铺的蒂娜探出头，开着玩笑。
“快打住，刚消停几天。我还是找个通宵自习室带着吧，这考试要死人了。”
“可是艾莉，今天是你生日诶！”蒂娜吃了一惊。
“去年今天就因为概率考试在通宵自习室过的，哎，我也就命背了。算了，等考完试再说吧。”说着，抓起包跑了。
凌晨一点，艾莉困得抬不起头。这时有人把一杯冰咖啡放在她桌上，她刚想说谢谢，一看是蔡坦，他眼睛红红的。
“我明天考试，可没工夫跟你瞎贫。我生日也已经过了，你也不用劳心折腾了。”艾莉猛吸一口咖啡，顿时来了精神，低头看书。
蔡坦出人意料的沉默，说了句“生日快乐”离开了自习室。
第一次，她收到的是一句迟到了的“生日快乐”。
后来，艾莉终于等到了伯明翰大学的硕士录取通知书。她回到家里，和许久没见的珊迪吃饭。珊迪告诉她，蔡坦放弃了心仪的香港，也要去伯明翰。
艾莉摸着杯子上冰冷的水滴，沉默了。
在冰冷的伯明翰，靠近一些
蔡坦和艾莉合租了一间公寓，而艾莉答应的原因主要因为蔡坦承担租费的三分之二。伯明翰有很多工业时代留下来的小河道，连接着这里和其他城市，见证了伯明翰的变迁。艾莉喜欢走在晚上的河道旁，看着装点的灯光发呆。有次，蔡坦陪她回家的时候，说：“其实我挺喜欢伯明翰，虽然很多人觉得他像钢筋水泥一样冷冰冰，只是他们没看到这座城市的色彩与生机。”
艾莉微微点着头，她望向他，突然想也许自己并不了解蔡坦的喜欢，她一朝着前方直跑着，从没回头看过他。
有天晚上，来自台湾的同学邀请她去一场小型摇滚乐演出，她不想回家和蔡坦大眼瞪小眼，于是答应了。令艾莉惊讶的是，她们来到的并非是pub，而是一家咖啡馆urban coffee company（城市咖啡公司）。推开门，宽敞的空间早已挤满了人。屋顶悬挂着捆绑在一起的几个自行车车胎，墙壁则到处可见锈迹斑斑的乐器和风格诡异的画作。
站在后排，艾莉踮起脚，看着舞台中央闭着眼的乐队主唱，怪异的曲风和聒噪的声音让她一度想要逃走。她并不能清晰听懂每一句，却开始喜欢主唱带点苏格兰的小口音。可能人们很难理解伯明翰人对音乐的痴迷，他们对流行乐并不那么感冒，摇滚、爵士对伯明翰来说才是对灵魂的重击。
有了音乐的伯明翰，从不缺少个性。
这首似乎是乐队最受欢迎的曲目，观众们都挤在咖啡馆的中央，昏暗的空间里随着一起唱“closer，closer……”
艾莉感到右边人呼出的热气，她转头对上的是一个眼睛漂亮的亚洲男生。他也盯着她，她脸红了。他笑起来有个小虎牙，她慌了一般，转头看向舞台，心却跳得厉害。她感觉到了身边他的低唱。
“你喜欢他们吗？”男生凑到艾莉的耳边，他的呼吸挑逗着艾莉的皮肤与神经，令她着迷。
“没有，我第一次听。”艾莉察觉自己声音的颤抖。
“很巧，我也是第一次，但他们很棒，不是吗？”后面的人似乎推了他们一下，男生抓住了艾莉的手。
艾莉点点头，主唱与整个世界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的心跳，扑通，扑通。
“你很漂亮。”男生轻柔地撩起她右边的头发，别到她耳朵后，在她脸颊亲吻了下。
几十米外，歌曲进入了高潮。观众的唱和淹没了两人的亲吻。
And when I see you then I know it will be next to me
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知道它将会在我的旁边
And when I need you I know you will be there with me
而当我需要你的时候，我知道你总会与我在一起
I'll never leave you
我永不离开你
Just need to get closer， closer
只需要靠近一些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开始下暴雨。艾莉跟台湾同学说有事，让她们先走。她默默地挤到男生周围。人潮散了，咖啡馆打烊了。两人坐在咖啡馆外，等雨停。
“我叫Felix， 来自香港。现在在伦敦念书。”男生的普通话说得很别扭，艾莉情不自禁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