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人生是没有答案的,我们都是边寻找边学习着生活。
夏天一觉起来,已经快到中午了。刚来巴厘岛第三天,夏天的作息就与慵懒的Canggu(印度尼西亚城市)一样步调。她伸了个懒腰,后背因为潮热的天气浸出汗滴。
在前台打听附近能吃饭的地方,年轻的女生给她画了张地图,说:“你可以试试这里,Betelnut Cafe(槟榔咖啡馆),就在去Echo海滩(艾库海滩)的路上。”她道了谢,走出旅馆,糟糕,又没涂防晒霜。
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Canggu也并不是旅行者们喜欢的地方,所以路上来往的大多是穿着鲜艳阔腿裤的金发老太太准备去练瑜伽,或是裸着上半身的冲浪者们漫步走向海滩。夏天握着地图,发现了路边一个屋顶堆着茅草的二层树屋,路的两边停满了摩托车和自行车,旁边的彩色指示牌上写着“Betelnut Cafe”。她沿着木板搭成的楼梯,走上了二层。
开放的咖啡用餐区没有玻璃,没有摩登的装潢,这就是朴实自然的巴厘岛格调。她选了靠边的座位,木栏外就是绿油油的田地和远处的农夫家,热带的椰树、芭蕉骄傲的沐浴着阳光。
到处都是不加遮掩的鲜艳色调:大红色的墙壁,彩色的菜单牌和坐垫,还有顾客们面前的盘子和食物,每盘食物都像是要把巴厘岛的自然和夏日风情全部呈现。咖啡馆里的人比她想的多很多。除了常见的卡座,更受欢迎的是咖啡馆正中间的低矮的木质大长桌。冲浪者们三三两两交流着,不一会儿就从陌生变为熟识。
等了很久,服务生才晃晃悠悠地端着大盘子,走上二层,把食物放到夏天的面前。她点了的是咖啡和Betelnut Big Salad(槟榔大份沙拉),咖啡杯垫着一片椰树叶,被放在一个白色方形的盘子上,旁边还摆着一朵嫩黄色的鸡蛋花。在热气腾腾的巴厘岛,周围人都在喝着果汁或者加了很多冰块的纯椰汁和思慕雪,但夏天还是改不了在上海工作时每天大杯咖啡的习惯,不然撑不到下午的选题会。
大份沙拉结果真的超大份,四种不一样的沙拉混合了当天最新鲜的蔬菜,中间小碗里摆放着特制酱料。如果是在上海,这应该算是三人份,价格自然也多几倍了吧。她拿起叉子,大口咀嚼着,享受着期盼很久的悠长假期。
吃饱了,她想要找点事情做,于是她走到了放置当地旅游宣传册的架子前,翻了几本。
瑜伽冥想?她还没疯够,根本静不下心。做脸、按摩?夏天觉得那是正常女生干的事,大大咧咧的夏天可不感兴趣。
最后,一张简单的冲浪课程宣传页吸引了她。
她找来服务生,问:“请问,你知道这个‘Silver(银色)冲浪学校’怎么去吗?”皮肤黝黑的男生呵呵一笑,跑到前台又给她画了张地图。看起来并不远的样子,她拍了拍肚子,看起来这个长假不会无聊了。
她突然发现,对面桌有个浅棕色卷发男生一直盯着她,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她四周望望,没错,他看的是她。她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准备装作没察觉而离开。
这时男生走到她的桌前,说:“嗨,抱歉听到了你的对话。你要去冲浪学校吗?”
夏天以为他是其他冲浪学校的员工,要来抢客人。她警惕地打量了对面这个外国男生,微微点点头。
“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就是这所‘Silver冲浪学校’的老师,刚才吃饭的时候碰巧听到你要去,我也正要去那里。”男生连忙解释,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天气太热,他脸涨的通红。
夏天一听安了心,一把搂住男生的肩膀,说:“你早说嘛,吓得我差点给你连环踢腿了。我叫夏天,来自中国。”
男生挠了挠头,咧嘴一笑,说:“我叫威廉,美国人。”
最后,威廉用摩托车带着夏天驶向海滩。
“威廉,咱俩这也算朋友了,要是我去上课给我打个折吧。”夏天永远都是自来熟的性格。
“好。”威廉爽快地点点头。
“你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夏天不解。
“因为其他女生来这里都是去做瑜伽,而你是来冲浪。”威廉想了想说。
摩托车的声响淹没了威廉的回答,夏天掀起头盔,问:“什么?我没听见。”
“因为你与众不同。”
就这样,夏天凭借自己甜言蜜语的连番轰炸,最后以超低价格加入了冲浪班。两周后,夏天对基础知识和技巧摸得门清,但就是在海上站不起来,基本都是趴在板子上度过的。威廉安慰她,她在初学者当中已经算是不错的,至少她没吓得晕过去。
夏天立志,在巴厘岛的这两个月一定要让威廉拍下她站在冲浪板上的!
夏天退了之前的旅馆,和威廉还有另外一个加拿大女生住在一栋出租房里。那个加拿大的女生告诉她,威廉已经来了巴厘岛快四年,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有点内向但却是冲浪学校最好的外国老师。很奇怪,夏天从来没和威廉讨论过这些。
她开始习惯巴厘岛的日子,每天和威廉去Betelnut cafe吃个早饭,顺便认识些世界各地的背包客,然后去练习冲浪。如果没有其他学生的时候,他们会去岛上的庙宇或者瑜伽教室做冥想。威廉看起来已经很熟悉这些流程,只是好动的夏天还是无法接受那种“沉默一天”的课程。
晚上,威廉会组织些朋友来家里,或者旁边的一家餐厅Ithaka Warung(伊萨卡小吃店)聚会,夏天总是里面最活跃的那个,和天南海北的人们聊得火热。Ithaka Warung超低的价格和大分量对这群大块头的外国人真的是太有吸引力,从传统印尼菜到经典的西班牙小吃,每个都让人口水直流。几乎每次都是夏天津津有味的吃着印尼特色Gado Gado(加多加多),坐在一旁的威廉大嚼着“自己制造”大汉堡,笑得像个孩子。
这也是她偶尔会想起上海的时候。前男友是个主任医生,吃不惯西餐,汉堡在他眼里更是哄小孩子的“有害发明”。上海,即使拼命想要逃离,它的细枝末节还是防不胜防地侵蚀夏天的思绪。
一个月后。那天天气不错,预报说风的强度很适合冲浪。夏天握拳,跟威廉说:“就是今天了!你等着拍我站在海里的英姿吧!”
威廉揉揉她的小短发,说:“别逞强。尽力就好。”
出奇的顺利。从走向海水的那一刻开始,夏天就这么觉得,结果她真的成功的踏在冲浪板上,岸边威廉欢呼着,夏天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她想要发出声音怒吼,谁知一个猛浪过来,她翻了下去。
“小心!”好像是威廉的声音,但是像是从另个世界传来。
夏天感觉自己在坠落,她想奋力挣脱,却使不上力气。从海下仰望,她不确定那是阳光还是她的幻觉。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是母亲的抱怨,是从前办公室的深夜,是前男友把钻戒递给她的样子。
这时她感觉有人跳下海,游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腰。夏天终于有了依靠,就像那种被救赎的感觉,她任由那个人把自己拖出海里。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熟悉的房间里。头隐隐作痛,她看见威廉坐在阳台吸着烟,暖暖的夕阳洒在他的肩上。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吸烟的样子。
夏天起了身,坐到了威廉的身边。
“你怎么起来了?你应该多睡。”威廉想要把她扶回去。
夏天一把抢过来威廉手上的半支烟,说:“我没那么娇气。”刚吸一口,就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