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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味道(1)

Nic说,那层薄薄的海盐是他回忆里属于西西里的味道。

Chiara像往常一样站在码头等着今天的客人。九月的Palermo(意大利城市巴勒莫)已经褪去了夏日的游客狂潮,Chiara低头看了看手表,第三次核对着手里的名单。她纤瘦的身体浸在Palermo的潮湿气味和如画风景里。

也许今天与以往最大的不同是:名单里竟然有个男人。一个男人独自来参加厨艺课程?这对于已经营三年厨艺学校的Chiara来说也不算常见。

已经过了十分钟,另外三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女性学员:Lisa,Sally和Tracy已经显得不耐烦。Chiara习惯了中年女人们的抱怨,毕竟这才是她的主要顾客群。她一边耐心地安抚着其中一个大嗓门的卷发女人,一边试着拨通电话。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码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跑过来。他喘着粗气,对Chiara说:“请问是Anna厨艺课程吗?”

Chiara点点头,打量着对面这个有着好听伦敦腔的男人。

“不好意思,我找了很久。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他转身对周围的三个女人致以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那三个中年女人异口同声,并连忙摆手。她们的眼神留恋在男人健硕的手臂和浓密的眉间,先前的抱怨早已消失不见。

Chiara看了,心里默默笑了。她爽朗的声音响在Palermo的清晨:“欢迎四位参加Anna厨艺学校的西西里美食一日课程。我们的课程先要从了解当地的菜市场和食材开始。所以,第一站是:Ballaro(巴拉罗)市场!”

经过四角街,穿过一排时尚精品店,逐渐出现在眼前的是破旧不堪的建筑和各色混杂的人群。Lisa开始下意识地用手遮挡自己的名牌包。只有Chiara信心满满地快步走在前面,终于在喧闹的街道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Palermo三大市场之一的Ballaro,这里有我们今天需要的所有食材。很多人都以为西西里食物与你吃到的意大利餐厅里的菜没什么两样,那你就错了。西西里菜融合了希腊、瑞士、阿拉伯菜系的特点。我们‘另类地’把鱼肉与奶酪结合,我们热爱阿拉伯香料带给舌尖的刺激,我们喜欢内脏和沾满坚果的甜点。来西西里,来Palermo,你最大的顾虑应该是小心腰间的游泳圈。”

Chiara别致又风趣的介绍让三个女人放下了捂住鼻子的手掌,开始享受市场的鱼腥味和泥土味,慢慢爬高的日光让新鲜的蔬果更加五彩斑斓而闪闪发亮。唯一的男学生——来自伦敦的中年男人Nic饶有兴趣地盯着“观光导游”Chiara,Chiara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不自觉觉得脸颊发烫。

一定是九月还不散去的高温搞得鬼!

她们被人潮推挤着,小贩们操着各种口音吆喝着,热情地招呼你试吃他们的橄榄或点心。Tracy挪动着胖胖的身体一路不停的试吃,Chiara觉得她至少捏了三家的Arancini(炸米饭团,西西里最著名的小吃之一)来吃,还要附加个人的美食评论:“这家加了番茄和mozzarella奶酪(马苏里拉奶酪),口感更平衡,酸甜适中。嗯,比刚才那家加鸡肝的好吃。”

“鸡肝?天啊!”身为素食者的Lisa听到大为惊讶。而Sally则在旁边捏起一把像是带杂草的果实,说道“在美国我就只在超市里见过罐头的caper(刺山柑),头一次见新鲜的啊。”

Chiara看着兴奋不已的三人说:“西西里人对美食可是非常挑剔和执着,我们坚持新鲜的当地食材,并且各家各户的味道都不一样,即使都是做Arancini,也可能因为用的奶酪产地不同而产生不一样的口感呢!这就是西西里美食的神秘。”

前面的三个女人更加兴致勃勃地探索市场,手上拎满了各种食材。Chiara担心Nic掉队,却发现此时的他端着相机拍下市场的人情味。他洁白的衬衫在满目的色彩中显得突出,Chiara觉得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带着时间赐予的层次与神秘感。而此时Nic恰好从鱼摊前抬起头,对上了Chiara的视线。

咔嚓,Nic用手里的相机捕捉到了阳光射到Chiara浅棕色发际的那个瞬间,她带着捉摸不清的表情站在Ballaro市场的中心。

川流不息的人潮里,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Chiara开车带她们去Case Vecchie 开始真正学习制作食物。刚下车,Lisa就叫着:“这里也太美了,跟电影里的意大利风景一样!”厨艺学校位于山丘间的一个很大的老院子里,站在门口,满眼望去是连绵起伏的葡萄种植园和橄榄树。而此时正好是葡萄成熟的季节,扑鼻而来的果香。

Tracy不禁摇头叹息,“真想现在喝几杯葡萄酒!”

Chiara接话说:“晚餐一定会让你痛快畅饮的!配上我们自己做的意大利面和主菜,一定别有风味。”

学生们去各自的房间稍作休整。换好下厨衣服的Chiara推开窗户,看到站在院子前面的Nic,他左手握着相机,望着远方发呆。

为什么想要了解他在想什么?这个念头让Chiara不自在。她走到盥洗室,用凉水让自己清醒。

Chiara走下楼,准备开始下午的课程。Tracy抓起桌上的坚果饼干,边吃边说:“我们要学做什么?我可午饭没吃饱,等着今晚的大餐呢!”

Chiara卷起自己的长发,麻利地盘成一个发髻,回答道:“我们要学做的是意大利人最离不开的东西——面条。即使是在意大利,也越来越少有人自己在家自己做面团。其实最新鲜的纯手工意面才是最令人难忘的味道。”

学校从创立开始,就坚持采用当季的食材,所以每期课程教授的菜品都不相同。今天Chiara教大家做的是母亲Anna的自创食谱:兔肉Maltagliati面(意大利面一种,类似方形面片)。从三年前Chiara接管厨艺学校开始,这道意面就因为融合了各种西西里的元素而最受好评。Chiara有时候特意不告诉学生要做的肉的种类,往往是在他们一起品尝、大家赞叹不已时,Chiara才会揭晓谜底。对于热爱牛内脏三明治的Palermo人来说,这群连兔肉都接受不了的人真是没有味觉和胆量。

就在其他几个人仔细研究那块肉的材质时,Chiara细心的把蔬菜和大把蚕豆递给Lisa。因为越来越多的女性顾客都追赶素食风潮,Chiara每次都会准备好类似的素食菜单。

边看Chiara的示范,四个人在各自的料理台前开始摆弄着面粉、鸡蛋和并不友好合作的意面制作机器。Nic弄破了面团好几次,于是他干脆拿手揉打。看着平时散发艺术家气息的Nic遭遇意大利面的手足无措,Chiara嗤嗤笑出了声。Nic听到抬起头,略显窘迫地笑笑。

没过多久,Tracy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围裙卸了下来,说:“累死了。我们就不可以直接吃吗?”

Sally在一旁叹了口气,“这才刚开始呢,你赶紧起来动手,整天吃搞得我还以为你是个大厨美食家呢。你可不要耽误了我们的晚饭时间。”Sally就是个直脾气的美国女人。

Tracy不情愿地继续动手,最后一个完成了切面的环节。Chiara捏起她的面条说:“哈哈,Tracy你知道吗,Maltagliati在意大利语的意思是‘切的技术很烂’,你这面条可真是印证了这一点。”一屋子的人笑了。

Chiara处理好肉,拿出刚从后院摘下来的百里香和迷迭香。她把煮好的面条放入平底锅里,油脂与香料交杂的味道弥漫在这件装饰传统的西西里厨房里,最后她把西西里出产的Marsala(玛萨拉酒)红酒倒入锅中,扑鼻而来的香气已经让大家口水四溢。而站在靠后位置的Nic注视着Chiara的每个动作和她偶尔轻轻皱起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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