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景哥哥!”
刚刚接过店员手里的大桶爆米花的景忱确信这是陈觅清的声音。
他有些迷茫的转身看向身后站在那里仰着头看他的陈觅清。
“你叫我什么?”
陈觅清仰着头看着他,“景景哥哥呀。”
景忱忍俊不禁,笑而不语,将手里的爆米花递到她怀里。
陈觅清笑眯眯地将爆米花抱紧。想了想,又抓了一把递给景忱。
“哥哥也吃。“
景忱摸摸她的头。
“你吃吧,看完电影哥哥就送你回家吧。“
陈觅清的鼻子皱了皱,还是点点头。
“好。“
景忱没有妹妹弟弟,他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哄一个小孩。
他载着陈觅清出了养老院,带她去吃了他觉得小孩应该会比较喜欢的肯德基,硬是把四组儿童套餐都买了让她可以挑更喜欢的玩具。
他看到看着面前的玩具,一脸冷漠只是自己开了一盒鸡米花吃的陈觅清,还是感受到了挫败。
想来想去还是订了新出的动画片的电影票,带小姑娘到了电影院。
本以为会在电影院睡一场,结果一场电影结束。他看的意犹未尽。
而陈觅清冷不丁问了他一句,“景景哥哥喜欢动画片?“
景忱震惊的转头看她,“今天的电影你不喜欢吗?“
陈觅清看着他,“我不喜欢动画片。“
景忱的世界观再一次崩塌了。
“觅清,你家在哪儿?”景忱启动车子,问身后端坐着的陈觅清。
陈觅清脱口而出,“玫瑰园2栋“
景忱点开导航的手停了下来。
玫瑰园,碧桂园,桃花源,丁香苑。虞城城南的四大别墅区。
景忱这几年都住在碧桂园。他很少回城东的景家老宅。父母移民去英国后他就更少去了。
他手指敲敲方向盘。
“觅清,你明天还想去看外婆吗?“
陈觅清点头,“想啊。“
她接着说,“放暑假啦,每天都可以去看外婆。“
“是家里的司机送你去的吗?“
陈觅清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爸爸说,天天去看外婆,妈妈会不开心。自己乘公交车去妈妈就不会知道了。只能偶尔让司机叔叔来接我。“
景忱注视着前方,夜色深沉,路灯昏黄。
他还是说出了承诺,“这个暑假我每天接你去看外婆吧。“
他不知道陈觅清到底有没有感受到。
那个一味告诉她要乖的爸爸。那个看起来挺关心她的继母。
在这样的深夜,对没有归家的她,一个电话都没有。
“真的吗?“陈觅清显然很激动,下一秒她又冷静下来。
“景景哥哥不会不方便吗?“
景忱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陈觅清。
“不会,我住在碧桂园。“
“这个暑假我每天都要去养老院做义工,正好顺路带你去。“
陈觅清这下是真的激动了,“真好!谢谢哥哥!那我明天等你!”
到了玫瑰园大门口,景忱的车进不去。
陈觅清跟他道别,走下车往里面走。
“觅清!”景忱不放心的叫住她。
她停下来,转头看他。
景忱尽量把头从车窗探出来,他指指对面碧桂园的大门。
“明早九点在这里等我。”
陈觅清点头会意,“好的,哥哥再见。”
回到家,洗了澡,景忱拨通了发小宋齐泽的电话。
“忱哥?”
景忱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手将手机开到免提丢到茶几上。
“帮我打听打听陈觅清这个名字。”
“陈觅清?”
景忱低低的嗯了一声。
“这不是陈家的千金吗?”
“你认识?”景忱把毛巾丢进脏衣篮。走过去拿起手机。
“陈恒,海泰集团。认识吧?”
景忱有了印象,“嗯。”
“陈觅清就是他的女儿。“
“这个女孩说起来也蛮可怜。她那个舞蹈家妈妈一心只有跳舞,意外怀上她生下就离婚走了。现在陈家那个继母来的时候还带了个比她大的姐姐。”
“对她好吗?”景忱问。
宋齐泽惊讶到失声。
景忱咳了一声。
宋齐泽回过神,“我们瞧着还不错。”
“话说你怎么打听这个?”
“她..”景忱顿了顿,”挺特别的。“
宋齐泽哈哈笑起来,“如果我没记错人家才小学吧。“
景忱没搭理他。
宋齐泽又想起什么,“对了!听说你真被你爷爷要挟去养老院做义工了?“
“嗯。“
“明天什么安排?“
“养老院。“景忱回答。
“我丢!不会吧!“
景忱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挂断,没搭理宋齐泽。
刚挂断没多久,又有电话进来。
接通。
“景忱!你明天接着去养老院,不然就没我这个爷爷!”
景忱听完景老爷子气势汹汹的威胁。
语气淡淡的回了一句。“好。”
对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小忱?”
“爷爷,是我。”
“你刚刚..好什么?”景弈对孙子的顺从震惊到结巴。
“我每天都会去养老院做义工。”景忱重复。
景弈满意的笑声传来。
“爷爷再见。”景忱挂了电话。
第二日,景忱想着小孩子或许赖床,九点十多分才开车出去。
看到陈觅清已经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后,他已经确定陈觅清不是他可以揣度的。
他摁了声喇叭。
陈觅清抬头看过来。
景忱摇下车窗。“觅清。”
陈觅清冲他笑笑,跑过来,打开后排的门,坐稳。
“景景哥哥迟到了。”
景忱舌尖舔了舔上唇,“嗯,抱歉。”
陈觅清接着说,“对不起,是我坐哥哥的车,我本来就不该说的。”
景忱笑笑,“不,没有守约,可以责怪的。”
陈觅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抿嘴笑起来,“哥哥好像和我身边的人都不一样。”
景忱转回去,启动车子。
于陈觅清而言,大概从景忱告诉她可以责怪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生命里最特别的存在。
就这样,这个夏天,一日又一日,这样的早晨,陈觅清一次次跳上景忱的后排座位。
“景景哥哥,我可以带你去见外婆吗?“陈觅清在养老院的棋牌室找到陪一群大爷下象棋的景忱。
景忱结束了一盘棋,和陈觅清一起上楼。
推门进去,老人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进来。
“是…”
“我是景忱,奶奶。“
“景忱?…是景家的小少爷吗?“
景忱对陈觅清外婆的称谓不以为然,微微颔首。
“谢谢你每天送觅清来我这儿。“
“不用,奶奶,只是顺路而已。“景忱解释。
“外婆!我就说哥哥人很好吧!“陈觅清自豪地冲外婆说。
“清清。“外婆给了她一个责怪的眼神。陈觅清闭了嘴,往景忱身后躲了躲。
那日回家的路上。
“觅清,后天起哥哥就不能送你去看你外婆了。“
陈觅清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好的景景哥哥。“
景忱慢慢将车停下,转身过去看她。
“对不起,哥哥要开学了。“
陈觅清看着他,点点头,“哥哥是要去上大学了吗?“
“嗯。”
陈觅清继续点头,笑眯眯地说,“好的,哥哥要加油呀!”
景忱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回去继续开车。
之后陈觅清的话突然就变多了。
直到下车的时候,陈觅清和景忱说了再见,下了车。
突然跑到驾驶座。
敲敲他的窗户。
景忱忙把窗户摇下。
“那我还可以见到哥哥吗?”陈觅清的眼睛很干净,就这么望着景忱。
景忱笑起来,”可以。“
陈觅清点点头,然后就转身走进了玫瑰园。
景忱看着陈觅清的身影消失,才调换车头,开向城东的老宅。
他刚下车,就有人匆匆往里边跑,隔老远都可以听见喊声。
“快告诉首长,小少爷回来了。“
景忱低头笑笑,钥匙在手指上转了几圈。抬腿往里走。
“爷爷。“他对着正端坐着喝茶的老人唤了一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老人的脸很臭,“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去不去军校?“
景忱继续转着手指上的钥匙扣,“爷爷,我后天就要去英国了。大学要开学了。“
“景忱!“
景忱不为所动。
“你爸至少是退伍后才从商的,你是干脆就不参军了是吗?“
“爷爷..”景忱有些无奈,“不是只有读军校才算爱国的。”
“你都去读那些外国人读的大学了,还跟我谈爱国?”
“爷爷…我就是来和您道别的,您要好好注意身体。”
景忱站起来,转身往外面走。
“小忱!”爷爷喊了一声,景忱停下步子。
“别学你爸,”爷爷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要记得回来。”
景忱的父亲退伍后便去英国继续学业,发展起来后便定居英国很少才回来。
景忱转过身,“爷爷放心,我一定回来。”
他说完便大踏步走出了屋子。
他坐上车,拨通了宅子阿姨的电话。
“阿姨,帮我好好照顾爷爷。”
“小忱,你就放心吧,好好去读书,你爷爷会好好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景忱挂了电话,发了会儿呆,眼前出现陈觅清的身影。
一个暑假下来,陈觅清的印象在他眼里越来越鲜活。
她乖巧的让人心疼。又古灵精怪的让他哭笑不得。
那时景忱并没有意识到,陈觅清的古灵精怪一直只有在他面前才可以看见。
之后一切都平平淡淡的发生。
道别。机场。飞行。入学。上课。生活。
陈觅清也继续着自己乖孩子的生活。
只是总多了几分野心思。也不过是不足以被妈妈发现的小波澜。
四年里景忱没有回过几次国。
都只是匆匆忙忙与爷爷见上一面。
只有第三年一个夜晚,他开着车在玫瑰园与碧桂园之间的马路边停了许久。
他看见陈觅清一个人背着书包,带着耳机,走进大门。
他听宋齐泽说,小姑娘一直跳级,明年就要去读某个高校的少年班了。
她果然一直都很乖。
后来他就一次也没见过她。
第四年她考进少年班,他托宋齐泽送了升学礼物。
这四年间,便再无其他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