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至说变得好像喜欢偷懒了呢——至少他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这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比方说，他现在新的一天的开始已经不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什么是人”这样的问题和自己并不成熟的答案了。而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眼睛睁开了，就是新的一天。这虽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习惯的改变，但对于“习惯”这个词而言，改变了就只是属于过去了——就像那个人一样，他也在追求，一些区别于现在的东西。为什么呢？只能说，叶至说现在的世界，真的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狭隘了。而他用来填充世界的东西，就是自己体验的“生活”的感觉。很美很美的生活的感觉。
“——思考如何去观察这个世界。”
这对以前的他而言，或许真的可以算是一种很光明正大的偷懒方式呢。
这样的方式还是对于现在情势变化的一个调整，当然这样的调整对“唯心和唯物世界的交融”这一个大背景而言是有好处的——比方说现在。假期第三天的下午三点十六分，阴天，叶至说再一次来到了这个公园，然后，真正地再一次见到了白色的人偶——不对，现在有名字了，是叫做“恸”的东西。
它伏在喷泉那里，叶至说发现它时它其实只是露出了一小半边的脑袋，在那里摆来摆去，就像小孩子一样......
叶至说的直觉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告诉了叶至说：“那是一只恸。”
然后......
——不说也知道了吧。
白色人偶像是瞬移过来一样，在叶至说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叶至说的面前。“小孩子？”叶至说看清了它的外貌，不禁愣了一愣，它哪怕是站在叶至说的面前，也顶多就是有叶至说的胸口这么高。但这只是外表上的东西，而它的实质是一只恐怖的恶鬼——它抬起了头，叼着一根白色pocky的嘴微微翘着，像是在对叶至说笑一样，但黑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变化，然后......一把将叶至说撂倒在地。
“砰——”叶至说真的不想再听这样的声音了。身子砸在地上的感觉只是轻微疼痛，叶至说好像很久没用的脑子在此刻疯狂转动起来：“它不像上一次的那只白色人偶一样穿着衣服，全身上下除了本体以外的特殊点就是它嘴里的根本看不出像是pocky的pocky......”
“咚——”叶至说被他狠狠踢了一脚，要知道恸的攻击是可以完全，穿过衣服的，这一脚是实实在在踢在叶至说的腰上的......叶至说愣是被这一脚踢开了三米多的距离，同时也把叶至说的脑子踢得有点懵——真的......有点痛啊！
“*龙门粗口*。”叶至说没时间想那么多了，翻手撑地起了半个身子，至少让自己的身体可以处于一个可以反击的姿势。他以极快的速度看清了四周的情况，那小孩立在了原地，好像并没有再次攻击的样子。但他那纯黑的瞳孔时刻盯着叶至说，看不出一点感情，就好似看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一样。说实话，这样的表情比那个白色的西装人偶给人带来的恐惧感更强——因为它叼着pocky的嘴角好像在颤动，隐隐约约露出并不像是人的微笑。
“小家伙长得真别致。”叶至说在心里这样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管是外貌还是行为，都比那个西装人偶要别致多了呢......”
有可能是这句话被那只恸听见了，叶至说这一次，很清楚地看见它动了，像是爆发式一样地运动——朝着自己扑来！
“左！”叶至说的本能告诉他，这只恸将会在自己的左边发动一次进攻。叶至说的身子微微向着右一偏，却因为力度把握不当直接侧到在了地上——叶至说在倒在地上的一刹那，看见了一只人偶质感的腿朝着自己猛力踢来，在空中划成了半圈形，却硬生生地打了个空。但这因极快的速度掀起的风波及到了叶至说，略寒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真的让叶至说心底微微一冷。
——现在是感受这么多的时候么？
那只恸并没有强悍到这么用力一踢了还能像动作电影的人那样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它也没有办法收住自己的脚或者控制自己的脚向下踢——它以一种看起来很滑稽的姿势摔到在了地上。
“咚——”它倒下的声音叶至说听见了。
“趁现在。”叶至说立刻翻身爬了起来，那只恸好像被自己这么滑稽的一摔后动作就迟缓了许多——至少叶至说从地上爬起来后它还是在那里躺着。
“真是滑稽可笑呢。”叶至说轻轻地蹲下，很轻松地扣住了它。好像自己......可以喘口气了呢......叶至说看着它那摔倒在地上还存着的微笑和毫无感情的眼睛，心里很是难受。
叶至说正想着伸手将它叼着的完完全全就像根白色小树枝样子的pocky扯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叶至说就是觉得这根白色的东西就是pocky。但下一刻，那只恸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事情一样，气力瞬间从这看似僵硬的身体里爆出，狠狠地挣脱了叶至说这门外汉般的手法的束缚，然后给叶至说踹了一脚——这一脚很结实地踹在了叶至说的胸口处。
“我......”这比踢在腰上更疼......隐隐约约地叶至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自己的身子还是被踢地远远的了，好像这一次脑子是真的磕到了地面......
“！！！”
“咚！”这沉闷的声音从他的胸口发起，顺着他的骨头硬生生地传导进了他的脑子里，直接响在他的意识上，感觉真是恐怖。
“好像这一只恸......这么有恶趣味啊！”叶至说现在真的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被这么狠狠地踢了一下，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痛苦之中，这可是一个和平年代，而在这里，更是一个连小偷都没有出现过的极好城市......疼痛或许谁都有过，而这样的巨大的疼痛好像就不是每个人都受过的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唯心影响的关系，叶至说感觉自己那连存在都虚无缥缈的灵魂都在感受疼痛。
“没办法了么......”叶至说感觉自己最后干脆躺在了地上，就像是一只面对着麻雀放弃了思考的毛毛虫......但叶至说还不至于真的想那个样子——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他......再次来了。”叶至说哪怕是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什么都不想，自己的直觉都会这样告诉自己这个挺恐怖的事实，要他去面对要他去接受——要他去反抗。
“我如果打完了，就回去洗个澡吧。”
“呵......”叶至说的时间仿佛随着这一声深深的叹息凝结在了空中。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凝神一般。
“我最近听说了一句话，感觉挺厉害的，你想知道吗？”
“......”
“荣耀属于天生战狂！”
时间的凝固仿佛随着这样一句在心里悄悄的念叨，瞬间瓦解开来——就是这一瞬间，时空支离破碎。
叶至说的面前陡然撕裂出了一道纯黑色的门，这样的黑简直要比那只充满着恶趣味的恸的眼瞳更为深沉，四下张狂着的门框就是要吞噬一切！
那只恸就是一道白色的如幽灵一般的影子，但在这样的一扇门前，它就是吊在鲨鱼嘴上的肉，硬生生地被不存在的锯齿吞噬殆尽......
“哈......真是充满着恶趣味呢......这只恸......”
“完......了吧？”叶至说隐隐地觉得自己的双眼有些模糊不清，但对于一般的视物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
面前的黑门瞬间崩塌开来，在崩溃的一瞬间叶至说好像看见了无数的白色粉尘消散在空中，自己的眼睛感觉朦朦胧胧的，这一点不太敢去确定。但面前的黑色一散，填充视线的还是熟悉的充满了灰云的天空......这就让叶至说的心颇为安静了——好像打开这一扇“门”花掉了叶至说所有的精力一样。叶至说也不知道，反正他的直觉告诉他“没事了”后，好像自己身体和灵魂上所有的损耗带来的感觉都一并涌了上来，就像他自己所想的“赢了，就回去洗个澡吧”，大冬天洗个热水澡，真的很放松的......
“真的......现在的小孩子啊......”叶至说从地上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像沾满了灰尘，但那也不值一提了。四下张望一下，还不错呢，没有人。今天自己出门没有带包，摸摸自己的衣服内侧，手机还在，没有任何问题。看看时间，将近十五点半。
“回家吧。”
家不管在哪里都是最温暖人心的地方吧。
无论对谁而言。
......
......
“哦？人多了呢。”叶至说靠着长椅背，静静地观察着一切或大或小的变化。
没错，叶至说还真的就只是回去修整了一下，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查看一下自己可能存在的伤势——不出所料，这种东西真的没有。还有把自己的坏心情一扫而净，关于这一点，叶至说采取了一个和比较大众的方法——自己好好地吃一餐饭。
对此而言，叶至说尝试着做了一份餐蛋面。挺简单的，做完了味道也不错。说起来叶至说会知道这样的一种做法还是因为最近在群聊里有在传播的一部动漫作品，叫做《女武神的餐桌》的。听说是粉丝向作品，但也是有教人做饭的内容。就算是为了里面硬核的菜谱去看一看，也没有任何的不妥——这算是对本身自由而有点像快餐一样生活提高一些档次吧。
“最近这几天，都没有看见有月亮呢。”天上真的是灰一片黑一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像是因为自己最近是在是来这里太过于频繁了，感觉那喷泉的彩光都有些变得迷幻了起来——或许设计者本身的想法是将视觉上的震撼送给那些素不相识的面孔吧。
“有一天会改的吧。做成一个普通的喷泉，在某一天的夜晚悄然高高地喷起，水滴落下砸成的水花就是光芒的形状。或许这样，人们才会更加靠近水中的光芒吧。不至于——当成一面扭曲的镜子。”叶至说这样想着，视线慢慢移到了广场空旷平整的地面上。“如果，如果这个城市拥有被雪花拥抱的权利的话......会不会就是另外的一番景色了呢？这个广场，这个喷泉，会不会是出现另外的一种交融的美呢？”
叶至说笑了笑。他想起了那一个以雪为土的平原，还有孤立在那个平原上的小小木屋，或许还有那几棵看起来极为荒凉的松柏。那样的世界，说实话，真的很像一个“唯心世界”呢。
嘴里的pocky咬断了——这一次的零食还真的就是零食了，换一个次吧，“饭后甜点”。这也算是自己对自己还能活着的一个不错的奖赏吧。
“或许关于恸这种东西，它教会了我最大道理就是要去爱惜自己的生命......”叶至说笑笑，这点他还真的不能去否认了。
“不过......这一次的‘恸’是象征着什么，我还真的有些捉摸不透......”这个问题从叶至说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倒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就开始思考了。最后得出的答案无非就是“童心”，但从那只恸的表现来看，或许还可能包含着一些其他的东西，一些对自己不太友好的东西。叶至说不太喜欢这样的东西。
“那只恸的唯物化程度挺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型小的原因。但那只蜘蛛一样的体型小，却没什么威胁；那个不倒翁更是没有主动进攻的行为——倒不如说干脆没有生命。这就是在说，‘恸’也是有分类的吗......呵呵。”
“西装人偶代表的是‘人性中的伪善’；白色蜘蛛代表的是‘学生对成绩的不满’；不倒翁代表的是‘生活’；小孩人偶则代表了‘童心’......么？”
“呵呵。其实我连‘为什么恸会来袭击我’，这样的问题都没有明白，连恸形成的原理都没有搞懂。我现在拥有的是什么呢？自己一颗这样的灵魂，一个可以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还有......”叶至说想了想，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最后的那一丝思绪转而为了自己轻轻的一份笑意——然后，用力地咬断一根pocky，随它掉半根到地上吧——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靠着长椅背，长叹一口气。“天上的阴云真多呢......”
“......喂，大哥哥。”
这句话好像是对着叶至说说的。叶至说原本靠着椅背的头立马抬了起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个看起来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小女孩。
叶至说用一种略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啧。”她好像咂了砸嘴——叶至说好像觉得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啊。“你的零食掉地上了。”她这句话说得毫不留情，果断直接，态度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差，语气中也没有让人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坏事而不得不去做’，但自己就是想这样去做一下——总而言之，这个人说话的语气把握地很好。
——但叶至说就是感觉这样人有些似曾相识，就好像昨天见过差不多的人一样——这是一种发自自己灵魂深处的感应。
“哦，抱歉。”叶至说弯了弯腰，把掉在了地上的半根pocky捡了起来。
“垃圾桶在那边，你到时候自己处理一下吧。”这句话刚说完她就要走，叶至说注意到了她的衣着......她穿着一件橙色的马甲，后面印着两个黑色的字，比起这个本就醒目的橙色马甲来说也毫不逊色的两个字——“责任”。
“呵呵。”叶至说不禁笑出了声。
却没有料到那个刚走了没几步的小女孩突然转过了头，用一种很尖锐的眼神看着叶至说，开口问了一句：“你在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叶至说微微笑着回应。
“什么高兴的事情？”叶至说总感觉这个小女孩不是那么一般的人。
“昨天也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也是个女孩子，但她是来向我要饼干的。”
“......”
“你的衣服很好看，我很喜欢。”叶至说的语气就是对陌生人的赞美。
“哦。谢谢夸奖。”她听见这话，略微停了一停，这句‘谢谢夸奖’仿佛是后面补充上去的。
“是一副环卫工人的打扮么？”叶至说微微笑着问她。他对这个小女孩还是有些感兴趣的，叶至说感觉她的身上应该有故事。
“是又怎么样了。”她原本想走的脚步就这么被叶至说给拖住了，现在总感觉她有一些不知所措，想要留下却不知道怎么待着。
“那是环保志愿者吗？”叶至说感觉到了她的一些不适，就好像是在自己一直擅长的领域突发了自己意想不到且从未有过的情况而不知所措的样子。叶至说只是微微笑着，继续问她。
“......是。”她回应了。
“做了很久吧。”叶至说保持着微笑。
“也算是吧。”
“那你很厉害呢。我认为你肯定是一个对得起你身后那两个字的人。”叶至说用一种长辈的语气来鼓励她——的确是长辈。叶至说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或许还真是第一次，意想不到的感觉不错，至少没有让自己尴尬。
“......我走了！”她微微愣了愣，转身就没理叶至说，自己就打算着走了。
“对了......”她却没有走多少步，突然又回头对着叶至说说了一句：
“下次记着了，不要乱丢垃圾。”
叶至说笑着点了点头：“好的。”
小女孩的视线在叶至说脸上留了一会，然后才转身离开。
叶至说脸上一直有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你看见了什么？”那个人在叶至说的心里这么问了一句。
“没什么特别的吧。”
叶至说微微停了一下。
“那也是一个很厉害而孤独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