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还是睡着了。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客厅的石英钟——十三点二十七。
然后他......从沙发上慢慢地，摔了下来。
“噗——”
摔在了地上。
“呃......”冲击感让他发出了一声的闷哼。他的脸试着贴在地板上，冰凉感袭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一下心脏的活跃，叶至说不禁笑了笑。
“好像......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呢。”忘了做了什么梦，反正就是感觉不太好。
用手撑起来，拍拍自己的头——有点晕，有点不明不白地昏沉。应该是自己不知不觉睡太久了吧。自己这两天的作息是真的有点乱七八糟了。
有点饿。刚想去厨房找东西吃，突然瞥见了茶几上摆着的早餐袋，摸了摸，凉透了。
“热一下吧。”叶至说拎着早餐袋——不对，现在应该是午餐袋了——也顺带着活动活动手脚。运动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呢。他这么想着。
他将自己的午餐袋放入了微波炉中，关上炉门，插上插头，打开开关，看样子随便设定了个时间。便不想管它了。
“......”叶至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的，突然冲进了厕所里。打开厕所灯，立刻转向对着了镜子——脸没事，头发有点小小地乱，还有......自己的脖子，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扭了扭脖子，状态良好，摸了摸，一点痛感都没有。倒是自己的后脑勺有点疼——应该是摔在地上时碰着的吧。到现在后脑勺还隐隐地有点作痛，也可以说是一场“灾难”了吧。
“喂。”叶至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叫了一声。
那个人没有回应他。
“......也睡着了么？”
叶至说刚刚想长叹一声，那个人却突然回话了：
“没有哦。”
“我问你，那个人偶，是什么？”叶至说上来就直接切入主题，“是不是和那所谓的‘唯心和唯物世界的交融’有关？”
“......”那个人好像有点难以启齿。
“是有关系的吧。”
“应该，如此。”那个人回答了。
“......”
“觉得失望么？”
“说实话......挺失望的吧。”叶至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道。
“你其实真的真的挺不想的吧。”
“但这件事情早晚会有的吧。我的罪责，我就承担了。”
“......”
“只是我就是在想，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另一个人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只能看缘分吧。”
“你应该不知道。我那几个舍友碰到同好都会在那里异口同声地说什么‘替身使者和替身使者是会互相吸引哒’这样的话，现在看来，这句话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安慰吧。”
“......”
“你心疼我么，叶至说？”叶至说看着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这样说。
“我并不心疼你，我心疼的只是‘叶至说’。”
“......的确呢，我也心疼他。”
“......”
没有说话了。有些东西，哪怕是陌生人，不说话也能明白，就不用说自己和“自己”了。
“叮——”微波炉完工的声音传了出来。
叶至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个脸，毛巾微微擦擦，反手关了厕所灯，出去了。
——真畅快呢。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不光是冷水，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
怎么说呢。浴室里暖和到近乎让叶至说感到了......舒心。如果不是今天睡觉是在是太多了太难受了，好好地泡在里面休息一下的确是一件很棒的放松方式。
叶至说出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在洗澡之前放在了茶几上的手机，打开锁屏，仍旧没有收到一条消息。比死水还要死水。
打开自己的社交软件，看到的全都是好友的动态，五花八门，叶至说对其并不感兴趣，连赞都不会点。在他看来，所谓的“赞”表示的是一种认同，与之对应的还有就是所谓的“踩”，表达的是一种不满。有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才能体现人类思想的区别性。而像这一个在叶至说的班级里用的极其广泛的社交软件却没有这样的“两面性”，叶至说认为这是一种缺憾——不过换一个角度而言，这样做也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争端。叶至说可以理解。
叶至说不想太过于关注他们的生活，但如果是一些......心里的东西，叶至说觉得，还是要鼓励和支持。可能这也和他自己，有关吧。默默地当一个倾听者和观察者，就是这样的感觉了吧。
更何况......自己眼下有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叶至说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软件，是红色图标的音乐软件，班上的人都在用，叶至说用了也有三年了。
“每日推荐。”如果他又闲暇的时间，就会听一听，也算是他除了思考以外的，另一种娱乐吧。
从第一首开始听，日推是有三十首音乐，如果按一首三分钟来算的话，那听完也有一个半小时了。
开始播放。
叶至说拿起了自己的午餐袋，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真的还是有点烫手的。所以他就干脆甩在茶几上等它凉，现在也差不多了，摸摸包装，温度正好。不过却是在将要打开时，叶至说突然顿住了，把手缩了回去，然后微微皱了皱眉，对着午餐袋说道：
“还记得你早上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吗，叶至说？现在是考验你的记忆力的时候了。”
“嗯......让我想想......”他立刻摆出了一副在思考的样子——对着自己的午餐袋，情不自禁地摆出了经典的“思想者”造型，坐在沙发上，盯着午餐袋的“思想者”。没错的，旁人的视角来看的话就是“思想者在思考自己的早餐该吃什么”，不得不说，挺符合时代背景的。
他，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三个包子一个煎饼......还有一杯豆浆。”他总觉得这句话好像自己似曾相识地说过。
“好像，的确是这个吧。”叶至说心里给出的答案是这个、直觉上给出的答案是这个、连自己好好回忆的答案也是如此。
打开吧，验证事实。
果然......是这样的呢。
三个包子一个煎饼......还有一杯豆浆。
热乎着呢，赶紧拿出来吃了吧。
“吃完饭......就去学校吧。”
伴随着安静温柔的钢琴声，看着窗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的雨，乱七八糟的一天，乱七八糟的行为，乱七八糟的眼睛，乱七八糟的心情，还有这个乱七八糟的人，那个乱七八糟的的世界，都忘了吧。
雨要学会洗刷一切，来得多，走的多，带去的也多。
出门，一定要带一把伞。
有些时候打在伞上的不一定是雨，还会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不要在意打在伞上的会是些什么东西。
撑着伞，一直向前走就是了，无论是你、是我、还是叶至说。
走到没有雨的地方。
......
......
叶至说渐渐地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了一些很奇妙的触感，他感觉自己躺着的地方，很柔软，很舒适，舒服几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一种舒适感，不光是来源于生理上的，更多的是带来了心理上的一种舒适——就像靠在自己最为亲近的人身边一样的舒适。
他的眼前却是一片的黑暗——没问题，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那么就是一些外物的阻挡——好吧，现在可是在自己的唯心世界中呢，自己居然还被什么外物阻挡，真是神奇呢。叶至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四周，看样子自己是被困在了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自己的重心也很正常，自己是平躺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的——真像是躺在棺材里的呢。
如果是棺材的话......自己的面前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手掌贴着的触感应该是木头板子，那么这个东西就是棺盖吧。推一推，推不动。四下摸索着，在自己的头顶正上方摸到了一个长长的的凹槽，可以将两只手的手指都伸进去——这种设计，难不成是滑盖的？
叶至说试着向下拉动......“咔——”盖板传出了一声吱响。“看来真的是滑盖的呢。”有点，令人无语的设计呢——也算是自己的想法吧。
慢慢地划开，熟悉的木屋天花板渐渐显露出来，橘黄色的火光和黑色的阴影在天花板上舞蹈，看来真的十分的温暖和舒适，还有自己身后垫着的舒适的垫子——躺在这样的棺材里，不错啊。
“感觉怎么样？舒服么？”
叶至说将棺盖完全地划了开来，用力挺大的，棺盖都滑了出去，摔到了地上，发出了相当沉重的闷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才看清这个“棺材”的全貌——哪里是一个棺材，明明是一个装饰华丽的十字架，金色和红色的花纹缠绕全色，金色为主，红色为辅，有种镇族之宝的感觉——叶至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这个十字架，比起朝拜用，拿来当一个武器是不是会更加顺手？拿来砸人手感应该极其不错。
十字架被摆在一个小小的台子上，四周还被放满了白色的花，一圈又一圈地包围着十字架。
“为什么十字架可以用来做棺材用？还是滑盖的那种？”叶至说从棺材中出来，看着火炉边的那个人，以一种严肃的语气问他。
“为什么你会对此如此严肃？你不是信仰宗教的吧。”那个人反问了一句。
“对宗教的尊敬。”叶至说回答他。
“好吧......”
“人是一种需要尊重的生物，而不是理解。”叶至说把地上的棺盖搬了起来，放回了十字架上。棺盖并没有很重，至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用点力气还是扛得起来的。十字架棺盖上的装饰与十字架身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中间多了一个剑形状的徽记，看起来真的很帅。
“......耶稣他老人家不会生气的。”那个人摆了摆手。“何况，这只是十字架诸多用法中的一种而已——好像十字架的用法真的挺多的来着。”
“......发生什么了？”叶至说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也不能这么说，察觉到了一些事情“发展了”。
“呵呵。”那个人就这么笑笑了，“的确，一些事情，变了。”
然后他从自己的衣服内侧拿出了.......一本书。叶至说没见过这样的包装。
——《十字架的一百种用法》
“......”叶至说明白了。
“挺不错的，作者是叫Teririn，在那边好像还是个当红的偶像啊。这本书也没有真的在讲十字架的一百种用法——你不是看过一本书叫《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的么？和那个差不多就是了。”那个人笑笑说，“反正我极其推荐一下。”
“......这个十字架也是一样的？”叶至说滑上了棺盖，干脆将十字架当椅子一样坐了上去。
“嘛，差不多了。”那个人将书放在了他手边的小桌子上，除了那本书以外，上面还摆着一瓶橙汁饮料——看来他还是真的很喜欢喝呢。“我就是想给你选一个棺材——选一个特别的棺材——就这样了，没其他的想法了。”
“居心叵测。”叶至说只是这样评价他。
“对了，你说好的热茶呢，没有去买吧。”那个人看着火焰，突然问起。
“......还是少了么？”叶至说微微一愣。
“感受是说不出的。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感受。太过于死板了——这就是一种败笔。”
“......”
“这里本质还是你的唯心世界，你所拥有的一切才是这个世界的标准，那个世界对我而言只是相当于一个.....图书馆吧。我现在所能及的，不过如此了。”
“单调么？”
“这个灵魂不喜欢无意义。”
“......你有想过如果我没能活下来会怎么样么？”
“这个十字架，就真的送给你了哦。”那个人听见叶至说这么问，突然笑了起来。
“一半真的，一半假的吧。”叶至说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十字架，轻轻拍了拍。
“......算是吧。”
“你说，如果一个人可以躺在这样的地方做一个永不醒来的梦，是不是很多人都愿意......到那个世界呢？”
“哦？”那个人的眼神变了，“你可以享受这份温暖，但你并不是其中之一——这还不够？”
“......我想的更多的是，这样的‘象牙塔’到底有几个人可以拥有。”叶至说的视线也盯向了火焰。代表着生命的壁炉和它所燃烧而出的火焰，在这样的冬天中，就是唯一的温暖。
那个人的表情也沉了下去。
“人，真的很复杂呢。”叶至说最后做了一个总结，结束了这个话题。
“......”
“......”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期中。
到最后还是叶至说打破了沉默：“你认为那个白色人偶，究竟是什么？”
听起来这才应该是最先提及的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但为什么现在才在这两个人之间产生话题，这或许也是一个问题呢。
“唯心造物。唯物世界的唯心造物。就这么简单。”那个人脱口而出。
“果然是这样么......”叶至说也有这样的猜测，不，结论。
“只能这么解释吧。”
“你可以看得出什么？你也是一个所谓的‘唯心造物’——你应该已经接受了这一句话了。”
那个人点点头：“我和你是同一个灵魂。”
“......那就告诉我这个灵魂将要面临的一切。”
“呐，你说，将人的‘心’具象化，那会变成什么样呢？”那个人这么问着，以一种朋友谈心的语气问道——说实话，自己和自己的对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谈心一样的氛围吧。
叶至说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
“呵呵，其实也不用问了，答案都有了。”那个人摇了摇头。
“也不完全中肯吧，你的存在。不光只能用‘感情’两个字去概括。”这一句话，不能算安慰吧。
“至少......唯心造物的本质是不会变的——这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痛了吧。”
“......转回原来的话题，答案的确已经出来了，但为什么......是人偶啊。为什么，是这样的......眼睛。”
“......你认为它们有错么？”
“我才是真正有错的那一个啊。”
“有些事情真的......说不准。”
“我不需要任何的安慰，我只是想寻求一个解释了。”
“......”
“......”
“......如果那个人偶是某一个人的‘唯心造物’的话，那个人到底是有多么的......”
“我也这么觉得吧。我真的不想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了。”
“谁知道呢？其实原本的假设也说不定，‘唯心造物’，这个概念有些过于广泛了。”那个人微微笑着，侧着火光，很温暖的笑，“下一次，说不定会是小猫小狗吧。”
“你这么希望着么？”叶至说也试着笑着说话。
“那样可真好呢。”
“如果，下一次看到的真的真的如此的话......那样的人的心，到底是有多么的空呢？会去奢求这些东西......更可悲的是他们或许都看不见呢。”叶至说同情别人，是因为会去剥析自己、同情自己。
“谁知道呢。连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我们都不敢去假设，去判断，去验证。”
“......藏在心里就好，留给心去思考、去见证。”
“......外面的雪停了吗？”叶至说突然问起。
“刚刚下了一场，现在停了。”
“下了几场雪？”
“不知道——里面的火很温暖。”
“那我走了吧。”
“可以。”
“......看来我不管怎么走都是面向着深渊了呢。”叶至说有点自我嘲讽的说，“对你而言，叶至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对现在的你而言。”
那个人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黑色的瞳孔将火苗包裹：“在沉默与沉迷中暴露本性，在自我与自私中痛苦疯狂。”
叶至说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椅子甩入了火中。
“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命运会将叶至说怎么样？”
“叶至说不相信那个所谓的命运。”
“不，他相信‘命运’的。”叶至说笑了。
“那他的‘命运’在哪里呢？”那个人也笑了。
叶至说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指向了那摇曳着的火焰：
“在那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