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敬仁听眼前这名送信僧人说完,嘿嘿冷笑几声,跟着往风无必处瞧了一眼,只见风无必「刷」的一声,银光闪过,一柄明晃晃的鬼头钢刀便在掌中旋了起来,钢刀圈转身前犹如把玩风车般,一圈圈的银光便在送信僧人眼前旋飞轮转,乱人耳目。
风无必一招眩人眼目的起手式过后,突然纵身进前,钢刀顺着圈转砍向送信僧人的胸口,起手换招之快堪称得上是玄甲门的一流好手,更遑论在江湖中的排名。风无必的刀势虽快,但这送信僧人的心念却更快,转瞬之间,双臂垂张,突然风鼓僧袍,无数道气流在僧袍内鼓动,跟着右手袍袖一挥,「当」的一声,袍袖犹如钢甲盾牌般挡住了钢刀来势并将钢刀刀刃震出了几道裂口。
风无必一开始还抱着几分以武会友的心态与这送信僧人过招,下手虽然狠快,却无些许内力灌注在刀口上,更无一招一式指向那僧人周身要害,待见到自己手中的钢刀刀刃竟然被僧人袍袖震出了几道裂口,心下不免一惊,急忙抽刀换招,在送信僧人周身环绕游走,左砍右削,上劈下刺,每每劈削出一刀,便被那送信僧人随手挥出的袍袖给震了回来。
风无必随动心想:「好啊!看不出你这和尚的内力竟然如此精湛充沛,想光靠内力应付我手中钢刀,少林寺果然不可小觑。」随即想到:「常人鼓动内力护住全身要害时,头顶、脸面、五官必疏于防护,嘿!我风无必手中钢刀便权充一次剃刀,帮你这和尚的脸面、光头给修饰修饰。」钢刀旋挥,满室风生,跟着虎吼一声,纵上前去,颇有虎啸风生的压顶气势。
一连串钢刀刀势翻翻滚滚中,只见无数道银光圈层在这送信僧人的头顶脸面,前后左右,星旋电转,瞬息之间劈砍削刺了六六三十六刀;而那僧人竟然气定神闲,双臂后背,脚步随着钢刀击斩而来的不同方位闪避腾挪,身形飘忽至极,果真应了「游刃有余」四个字。过了不久又听得裂帛般的『兹兹』声响自两人身影游走中随闪而过,仔细一瞧,风无必手上的钢刀刃口竟又多出了几道裂缝。
当下两人身影交错而过,只见风无必呆立当地,一脸错愕,而那送信僧人也倏地放下了袍袖,凝立不动,适才他应付风无必鬼头钢刀的连环斩击时,身形何等飘忽迅捷,现下却跟着对手伫立身形于剎那间收式凝立,内力当真已到了收发自如,指挥由心的境界。
旁观的玄甲门众人无不看得眼花撩乱、心惊胆跳,风无必这一手六六三十六式的「天罡伏魔刀」,正是玄甲门祖师宇文兄弟几套著名的开山刀法之一,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原本长孙敬仁见风无必使出「天罡伏魔刀」攻向那送信僧人的顶门时,不禁担心刀剑无眼,哪怕有丝毫差池,皆对少林寺不好交代,正想喝令阻止,改由自己的大弟子「铁臂神鎚」崔无畏上阵时,哪知道风无必手中的钢刀始终无法砍进送信僧人脸面三分处!殿堂上众弟子不明所以,只见一圈圈闪烁银光始终在一颗青趣灰溜的光头周围环来绕去又不靠近进击,长孙无忌与身旁的长老、堂主及少数几位功力高强的弟子们却看得清清楚楚,那送信僧人腾挪身形闪避刀势时,头颅脸面隐然神光湛然,彷彿有一道如同薄纱般的金色光芒环绕在他的头面上下周遭,突然异口同声齐道:「无顶舍利功!」
那送信僧人所使的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无顶舍利功」,也就是江湖人士俗称的「铁头功」!
长孙敬仁心中一惊,心想这送信僧人年纪轻轻竟然能练成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无顶舍利功」,想必绝非少林寺的一般僧人,正想喝令风无必止招住手,询问这送信僧人的身分时,风无必惊见自己手中钢刀刃口裂缝如同毛虫般横七竖八,条条散布,而使出的「天罡伏魔刀」虽然神奇变幻、迅捷无伦,却无一招一式招呼得了眼前的和尚,脸上一红,心想:「这和尚好厉害,竟然难近他身体分寸,这叫我风无必以后有何面目立足于玄甲门!」陡然间大喝一声,寒光闪动,拔地擎刀飞身而起,自上而下往送信僧人脑门的百会穴处劈去。
那送信僧人陡见风无必来势其快,刚猛无俦,腰腿迅疾沉立,稳住下盘,跟着举起双掌迎将上去。风无必身在半空,虽无着力处,但变招极快,刀旋风生,稳稳将自己托在半空变幻身形,待送信僧人双掌迎出,早将由上向下砍刺的刀势变为左右劈削的幻刀旋法,心想这和尚露出双臂接招,早已无袍袖内力掩护,定可用钢刀在他双臂上划下几道创口......揣想间,正待露齿微笑,突然「锵」的一声,只见送信僧人双掌合一,犹如蟹钳般将他风无必手中的钢刀硬生生地挟住了。
风无必身悬半空,冷汗直冒,脸色煞然惨白!这钢刀对玄甲门弟子而言,犹如本门象征一般,珍逾性命,岂可遭人胁持夹夺?当下运起玄甲门本门内力使劲回夺,无奈眼前这和尚的双掌宛如钢铁焊铸了一般,与深陷的钢刀融为一体,丝毫动弹不得。风无必心中一急,双掌撤刀,一招鹞子翻身,身子在半空后翻,跟着双腿迅猛交换齐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连环腿攻向送信僧人的面门,藉此逼迫送信僧人双手回格,撤掌放刀,自己便顺势将钢刀夺了回来。
无奈风无必的功力、见识均不似长孙敬仁或门中几位长老们精湛纯熟,竟尔看不出送信僧人早已将「无顶舍利功」护住头面四周。风无必见不及此,双腿踢蹬连环,未及僧人面门,只觉得双腿犹如踢到铁板、石墙一番,震透脏腑,痛撤心扉......转眼间,送信僧人周身突然鼓起一道排山倒海的气流,直扑风无必面门,压得殿堂上窒息一片,众人喘不过气来。
风无必在气流的冲击回荡下,整个人反身疾冲,犹如鸟惊飙风、风筝断线,眼见将倒撞在玄甲门大堂的柱石之上!众人眼见风无必情势危急,这一撞若不给撞得头骨碎裂,手折腿断也势不可免,几名女弟子见状便跟着惊叫起来......那送信僧人暗叫一声:「不好!」当下身形随着风无必暴冲去势跃奔而去,跟着鼓起袍袖要将风无必给倒卷回来,就在这袍袖随着飞奔身形一挥一卷之际,一道青色身影犹如一缕轻烟,后发先至,早已飞跃到柱石之前,挥掌斜疾风无必腰际处,将风无必整个人给震了起来,风无必只觉得一股本门内力托住自己全身上下,稳稳地将自己从半空中给带了下来。
送信僧人见状,吁了一口气道:「善哉,善哉,玄甲门前辈果然厉害。」紧跟着双掌合十做揖。大殿中只见送信僧人眼前站立一名青衣长者,白鬓红脸,双臂反背,一对精光四射的双眼盯着送信僧人,缓缓说道:「大师深藏不露,适才惠赐高招,教训教训了本门『玄刀堂』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狷小子,着实感谢,感谢!」说完也跟着作揖致谢起来。
这白鬓红脸的中年人正是『玄刀堂』堂主师敬天,他特意将自己的徒弟风无必称为「玄刀堂」的狂狷弟子,言下之意便是把比试失利的责任归咎于自己身上,而非整个玄甲门出师不利,败在少林寺手中。
同一时间,「铁臂神鎚」崔无畏与「披风鬼斩」尉迟无妄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都想亲自下场与这名挫败风无必的送信僧人较量、较量,为玄甲门扳回一点面子;岂知此刻已有门中长辈出面,无奈之下只好作罢。而一旁的「火眼蓝睛」姬无邪与「玉面弯刀」危无咎双双转头望向师尊长孙敬仁,只见长孙敬仁默然不语,喜怒不形于色,想来是要看看这送信僧人将如何应付玄刀堂堂主师敬天。
那送信僧人听完玄刀堂堂主师敬天所言,合十恭敬答道:「善哉、善哉,前辈白鬓赤颜,相貌伟岸,适才又一招『天王托塔』举重若轻,将这位师兄身上的倒冲力道给轻轻松松地化卸了去......贫僧若没猜错,前辈当是江湖人称『怒颜天王』的师敬天师前辈。」说完深深一揖。
师敬天听完甚是得意,心想自己的江湖名号,连这自称不出江湖,坐守少林,只知诵经禅坐的送信僧人也知道,正想哈哈大笑......突然转念一想,觉得不对,道:「什么天王、地王的,江湖朋友给取的浑号岂可当真!只是经由适才的这场比试,大师的神功绝技着实令人大开眼界,既然大师知我小小名号,现下您也该报出自家名号,好让在座大伙敬仰、敬仰。」语音不轻不重,声调中自有不让送信僧人拒绝的余地。
那送信僧人心知势已至此,再避谈自己的名号总是对玄甲门众人不敬,叹了口气,随即双目微闭,垂首合十答道:「阿弥陀佛,贫僧乃少林寺『达磨院』弟子,法号『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