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和气清。
李墨灵府内,钱福贵颇有些无聊。
修为不敢提升,事情也没什么可做的……他不知从何处拿了个躺椅,躺在院子的青竹下,揉着肚子,惬意休闲。
猛然,钱福贵一愣,有些迟疑地问道:“小猴子,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好多。”
“没有!”孙金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钱福贵怒道:“你连眼睛都没睁开。”
“我这是神识外放,哼,你区区凝气,自然不懂。”孙金依旧没睁开眼,只是话语中,有一丝发虚。
“是吗?只是,我真的感觉我瘦了好多啊。”钱福贵讪笑。
孙金睁开双眼,它看了眼钱福贵,也是一怔。仔细看去,钱福贵确实瘦了一些,如果说开始时,钱福贵有些微胖,现在钱福贵只剩下小肚子了。
古怪!算了,懒得理他!
想了想,孙金就打算继续闭目调息。大战将至,自己也要多准备些手段才是。
陡然!
孙金双目圆睁,站了起来。
“无妨,继续修行便可。”李墨的声音在孙金耳边响起。
另一侧密室内,李墨睁开双眼。
……
灵府外,劳横大口大口地灌着酒。
劳横心情郁闷,别人不知道,他作为赵元胡一系的筑基长老,他岂会不知这“李墨长老”是谁?
这灵府,都是他帮忙选的!
看着面前云雾缭绕的灵府,劳横就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此刻,劳横还未想明白自己一切都是被李墨操控,他也是白活这大半辈子了。
当初,丹岐宗后山山坳,与程云交易的神秘人,得了一柄赤狐剑,李墨被七位筑基长老追杀时,也是赤狐剑。
当初,三宗大比时,李墨异常高调,成功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而后,与项明一战。想必,他早就知道自己就在一旁,呵呵,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以为看了一场好戏。
“哼!”
劳横气血上涌,眼中满是怒意。任谁被这般耍弄,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在劳横思索之际,灵府前,阵法一清。
看着走出灵府的左菁菁,劳横一怔。
“那混小子人呢?”劳横怒气冲冲地问道。
左菁菁歉然道:“李墨长老不在灵府,听说劳横师伯到来,特地安排我招待师伯。”
“什么?不在?”劳横一声大吼。岂不是说,自己白来了。
猛然,劳横明悟过来,他看着左菁菁,冷笑道:“好,好一个安排,我可是领教了李墨长老的安排了。”
说着,劳横眼中怒意勃发,就打算离去。
左菁菁急忙道:“师伯且慢,李长老还让我给师伯带句话,说师伯听了后,定然会平息怒火。”
“什么话?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左菁菁紧张地低下头:“李长老说,当年在黄门殿,多谢前辈指点之恩,这么多年,不敢忘怀。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指点?
劳横一愣,旋即怒骂道:“这混小子,这么小心眼儿。”
劳横心知,自己哪里有什么指点,口无遮拦的嘲讽,倒是不少。
“倒了血霉了,罢了罢了,丫头,送你一粒筑基丹吧。以后宗里有什么事,那混小子不能解决,可以找我。真是……走了,走了!”劳横说着,摆了摆手,嘟囔着离去。
等劳横走远后,左菁菁眼中满是惊喜之色。
她一路小跑,回到灵府内。
“李墨长老,劳师伯走了,他竟然真的送我东西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她面前,李墨一脸平静。
李墨道:“劳横过来,无非是因为我之前算计他,让他心生愤懑而已。
他想过来找个台阶,只是我又不想与他说话,所以,让你带这句话给他。让他觉得,我是睚眦必报之人,因当年之事,心怀不满。如此,他失了底气,自然也不会逗留。”
左菁菁有些似懂非懂,问道:“可是,为何劳横师伯要给我筑基丹呢?”
李墨没再解释。
劳横想了结此事,自然会结个善缘。他清楚自己在宗内的处境,如果有什么需要照顾的,自己肯定不会求助劳横。
因为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劳横可以解决的事情。
让左菁菁迎接,便是让劳横照顾一二。
他只是猜测劳横会结个善缘,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大方,直接给了左菁菁一粒筑基丹。
李墨笑道:“这些时日,左师姐不防多去看看劳横师伯,我这里也没什么需要照料的。”
“李墨长老……你……”左菁菁正要说话。
李墨摆了摆手,笑道:“说起来,我还有事情需要与宗主商讨,你们待在灵府内。孙金,你和我走一趟吧。”
说着,李墨便径直离去。
有些话,不必说破。
走出灵府好远,孙金摸了摸脑袋,问道:“主人,为何不告知那女子,你的良苦用心?”
“谈不上良苦用心,不过是略尽人事罢了。若是劳横不愿出手相助,我也无能为力。”李墨神色漠然。
孙金摇了摇头,人类果然复杂,自己完全不懂。
一人一妖,走在山道之上,没再说话。
……
李墨前方不远处,结丹灵府往下的山道。
项明看似平静,双腿却有些发软。
他,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仇恨,如同潮水在项丹阳心中汹涌。
他恨的,不是曹化玄,也不是曹灵远,而是……徐青空!
如果不是徐青空那混蛋,自己怎么会精神恍惚,如果自己不精神恍惚,曹灵远怎么会死,如果曹灵远不死,我又怎么会受到师尊这样的惩罚。
项明从不觉得,自己比任何人弱,直到被他一招击败……
项明,整个垮掉了。
他的脑海里,时常浮现出对方淡漠的眼神!
徐青空!
项明目中怨毒,犹如实质。
如果眼神能杀人,李墨早已死了千万遍。
终有一日,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许是项明怨念太深,冤家路窄!
陡然,山雾缭绕,项明看着下方的人影,身形一滞。
下方,李墨眼中,也露出讶异之色。
他虽然是筑基修士,神识也不会时刻探查周围,这是极其耗费心神的。
不过,看到了又能如何。
李墨哑然失笑,一步步地,向上走去。
赵元胡修炼的灵府,就在前方。
就在两方即将擦肩而过之际。
“站住!”猛然,项明大声喝道。
他双拳紧握,脸色扭曲。
他伸手指向李墨,大喝道:“你一个普通修士,竟然敢来这里,是想要打扰结丹长老们的清修么?该当何罪!”
“罪?我何罪之有?”李墨眼神漠然。
丹岐宗给他的长老物品,他还未曾动用。而且又没人大肆声张,此刻一袭普通青衫,确实会让人误会。
“身份不明,就想冲击结丹长老清修之地,丹岐宗任何人看了,都有权就地格杀!”项明冷笑着道。
李墨眼中浮现讥诮:“你和你大伯,果然一模一样。”
项明冷哼一声:“随你怎么说,你可敢在此,等宗门长老前来?”
项明的恶意,毫不掩饰。
对李墨的怨恨,冲昏了项明的头脑。若是被李墨击败之前的他,定然不会如此冲动。
项明气恨难消,眼里满是恨意。
如今冤家路窄,哪怕对方身旁有筑基妖兽,又能如何,他敢动手么?
李墨目光冷冽,看了项明一眼。
“走吧!”李墨转头,招呼着孙金继续前行。
失去理智的项明,没有威胁。更何况,有那枚留影玉简的存在,在自己面前,项明没有底牌。
只是,李墨的动作,对项明而言,仿佛奇耻大辱般。
项明涨红脸道:“你给我站住!我绝对不允许,你打扰结丹长老的清修。”
说着,项明身旁,瞬息多了数道幽魂刺。几乎瞬间,这些幽魂刺就向着李墨刺去。
他难道看不懂双方实力差距么?
恰恰相反,项明看得很明白,李墨对自己,基本就是碾压,可是越是这样,他越要出手。
无论曹化玄对自己如何,自己始终是他的徒弟。如今,一个没后台的家伙,竟然伤了自己,曹化玄会善罢甘休?哼,徐青空,我项明杀不了你,也总有人会除掉你。
项明眼中,满是阴险毒辣。
打我吧,打得越重越好!
想到眼前之人,被曹化玄一巴掌拍在山壁上的场景,项明就激动地脸色扭曲。
“镇狱!”
然而,一道淡漠的声音,让项明的美梦戛然而止。
噗通!
项明瞬间趴在山道之上,动弹都无法动弹。
“想知道,曹灵远是怎么死的么?”李墨淡漠出声,眼中,已有了杀意。
不算威胁,不意味着不想解决。
“你什么意思?”想到曹灵远死不瞑目的模样,项明心底一颤。
我什么意思?
李墨冷笑,他神识一动。瞬息,一道留影,生生地灌入项明识海。
项明击杀曹灵远的一幕幕,如同皮影戏一样,在项明脑海一一浮现。
这……这是真的!
看到的第一眼,项明就毛骨悚然。
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如此逼真。
“你以为,你拿着这样一个东西,就可以让人相信么?”项明挣扎着说道。只是双腿颤抖,战战兢兢。
李墨不在意道:“噢?那,咱们要不要试试?曹化玄的灵府,就在上面。”
这一刻,项明惶惶不可终日。
他趴在地上,双拳攥紧,对李墨早已是恨入骨髓。
甚至,对项丹阳的恨意,都已经模糊。唯有李墨,让他咬牙切齿。
李墨看了项明一眼,说道:“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若不是在丹岐宗,他不会放任项明活着。
李墨继续向上。
原地,项明脸色惨然、心神颤栗。
他麻木地往下走着,脑海中,各种念头此起彼伏。
有曾被项丹阳无情拒绝的冷漠,有成为核心弟子的风光,有秘境试炼的恍惚,有被李墨一招击败的不甘。
想起秘境试炼结束后,在曹化玄灵府的一幕。
高台之上。
曹化玄面容高深莫测,曹灵蔓则在一旁低声啜泣。
“所以,当灵远将禁兽珠给你后,你就这样放任他死去?”曹化玄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波动。项明却从中,听到了曹化玄压抑的怒火。
项明跪伏在地,心惊肉跳。
曹灵蔓带着泪痕,摇头道:“不是的,祖爷爷,这不关项明哥哥的事,他也没有办法啊。”
……
沉默,无尽的沉默后,曹化玄疲惫的声音响起。
“哎,终究是女大不中留!你这逆徒,给我在这里,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吧。”
反思一下我的过错?
我有什么错?
为求自保,我有什么错?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山道上,项明低声嘶吼,声音,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般,目眦尽裂。
李墨已然离去。
但在项明心中,李墨仿佛一直漠然凝视着自己。
项明惶惶不可终日!
被李墨拿下这么大把柄,他坐卧难安。
多年的怨毒,多年的妒恨与不甘,让项明的第一想法是,将这件事扼杀在摇篮里。
为了活着,在所不惜!
项明知道,这件事暴露出来的后果,自己没有生路。
所以,他需要去找一条生路!
项明双目赤红,他改变了方向,向着另一个地方行去。
而他的终点,便是项丹阳灵府。
……
项丹阳灵府内。
项丹阳坐在主殿上。
他看着堂下躬身弯腰的项明,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二弟还好么?”
“回大伯的话,父亲还好,有宗内灵丹,父亲一直身强体健。”项明回道。
项丹阳点头道:“嗯,那就好,当年,我没有仔细探查你的灵根资质,你可曾怨恨我?”
“咱们毕竟血浓如水。”项明的头,更低了。
项丹阳眼中露出一抹讥诮,血浓如水?修士,谁会真的在意这些。
“说说吧,那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闻听此言,项明抬起了头:“此次前来,只为投靠大伯!若能在大伯鞍前马后效力,项明也就无怨了。”
“噢?”
项丹阳心中一动。
项明此人,天赋是有的,但再有天赋,也是凝气,唯一值得利用的,便是身份……
想到这里,项丹阳温和一笑,对着项明道:“明儿快快请起,你来投奔我,我自然欢喜。不过,你毕竟身份特殊,怕就怕,曹道友找我要人啊。”
项明闻言,心中稍定。
项明抱拳道:“大伯有所不知,我虽说是曹化玄的关门弟子,但却从未得到他真正的看重。他最喜爱的,一直是曹灵远与曹灵蔓。故而,才来投奔大伯啊。”
“竟有此事?看来,明儿是受苦了,此事也怪我,未能及时察觉。不过……口说无凭,明儿用什么证明,你是真心投奔我呢?”
项丹阳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看着项明。
投名状?
项明早有准备,他连忙道:“我听说徐青空此人,对大伯多有不敬,我愿用徐青空的人头,来证明我真心投奔大伯。”
“呵呵……明儿,你是在开玩笑么?”项丹阳的笑,在项明眼中,极为刺眼。
顿了顿,项丹阳说道:“说起来,我倒有一个人选。”
说着,项丹阳说出一个名字。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她!”项明双目圆睁,他万万没想到,项丹阳竟然让自己杀此人。
听了项明的话,项丹阳面色转冷。
他对着项明道:“栖霞山局势,瞬息万变。
我与齐景周,两个结丹修士,曹化玄结丹初期,独木难支!
选谁?一目了然。
而且,大伯岂会不管你?只要你证明自己,想筑基,大伯随时助你。而且大伯在筑基境数十年,数次结丹,经验丰富。你我血浓如水,这些,我都可以与你分享。曹化玄,会给么?
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选谁?
曹化玄?若是让曹化玄知道自己落井下石,曹灵远是自己击杀,我还能活么?
项丹阳,他心思诡谲,但好处是实打实的啊,而且还是血脉至亲。
项明心神颤抖,抓挠着头发,眼中,痛苦与怨恨交织。
猛然,项明开口,声音嘶哑。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