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许文强一路上心神不宁。他不敢想象她回去,家人见到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这个烂摊子似乎是上天有意注定要这样。许文强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大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许文强把衣服换洗掉,这才觉得肠胃已空,他寻找着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这时家里的电话打过来了。许文强又是心头一惊,心砰砰跳个不停,甚至要到嗓子眼了。他快步走到电话跟前,接起电话,不料里面传来一个雄厚有力的嗓音:“请问这是许国兵家吗?我是许文强的连长。”
“我爸妈都出去了,我是他的弟弟许卫强。”许卫强有点失望,他多么希望这时班秀英打来的电话。但这个电话他也是第一次接到,以前都是哥哥直接打过来的。
“那等你父母回来的时候,让他门打这个电话,你那里有电话显示吧?”
“有了,回头让他们回拨过去就可以了,我能问一下有什么事情吗?我哥哥还好吗?”许卫强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情,要不然也不会打电话过来,要是平常的事,哥哥就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这些事还是跟你父母说,你回头转告他们就可以了。”电话那头说完就挂了,许卫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有点累,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一会儿是班秀英的身影,一会儿是哥哥的身影,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一样回顾着以前的往事。渐渐地这些身影开始模糊起来,直到他也分辨不清出谁是谁,最后耐不住眼镜一闭,他在不知觉中就睡了过去。
“……醒醒,强强,你怎么睡着了,都晚上了,吃完饭再睡。”许卫强被母亲的声音叫醒,他睁眼一看竟然快要天黑了,他暗自感觉有点差异:我竟然一觉睡到了现在?
许卫强坐在床上正发着闷,母亲走过来:“你不是今天进城了吗?中午饭没有在县城里吃?”
“哦,今天事情完了,就回来了。这也不是给家里省点钱嘛,对了,我爸呢?”许卫强问母亲。
“他也是刚回来,正在院子里呢。怎么了,找他有事情吗?”
“嗯,今天哥哥那边打电话过来,但不是哥哥打的,是他的领导,说是要你们打过去。”
“电话里没有说什么事情吗?”母亲继续问道。
“我问了,那边没有说,就是要让你们打过去。”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叫你爸过来。”母亲说完,便对着院子里喊道:“孩儿他爸,进来,有话跟你说。”
母亲说完,父亲便走进来了,他脱掉衣服,问道:“什么事?”
“大儿子那边打电话过来了,也没说什么事,让咱们再打过去。”母亲说道。
父亲按着许卫强的话,将电话回拨了过去,刚响起铃声,对面就接通了。父亲和电话那边说话的时候,许卫强和母亲坐在一旁仔细的听着,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在打电话的过程中,父亲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母亲急忙凑过去,却被父亲一把推开。最后他只说了:“好好,我们明天就买票赶过去!”
父亲挂完电话,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两只黑色的瞳孔一动不动,他后退了两步,突然腿一软直直地就要倒了下去。母亲眼疾手快,在父亲快要倒的时候急忙把他扶住。许卫强也帮着母亲把父亲扶到椅子上。父亲还是沉默不语,用他那只颤颤巍巍的右手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烟的时候打火机一遍遍的冒着火星却怎么也打不着。父亲一怒,拿着打火机直接砸向了地面。然后又把嘴里的烟用手团成一团,嘴里不住地叹着气:“唉唉,怎么会这样呢?唉……”
“孩儿他爸,你倒是说呀,大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呀?”母亲急的直摇父亲。
“他住医院了,现在还昏迷不醒!”父亲说这两句话时,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母亲听完身子一软,扶着父亲椅子后的靠背,一点点瘫坐在另外一把椅子上,许卫强不敢相信,在他脑海里哥哥一直是榜样加模范的存在,在这世上,就没有他怕的事情。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就这样呢?
“孩儿他妈,今天晚上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父亲低着头说道。
“还收拾什么,孩子都那样了!”母亲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家三口,整晚就沉浸在这悲凉的气氛中。到了睡觉的时候,许卫强却怎么也没有一点睡意。他看着父母,还是不住地在那里唉声叹气,父亲站起来:“你们先休息,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说罢,父亲便出去了,母亲拉着许卫强的手:“孩子,早点睡吧,明天我们去看你哥哥。”母亲说完,背过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那一夜,许卫强整晚都在想哥哥的事情。在他的心中,哥哥一直很努力,他的路也一直很成功。在山里这个不大的地方,每年都会有出去当兵的,但是能考上军校,出来做军官的,哥哥还是第一个。这也让他的父母成为了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人。外面街上的老人总是说:他老许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出来了一个带兵的。父母在高兴之余,也少了很多的负担,大儿子在部队都是国家养着,每月还有工资。现在就是想让他娶个媳妇,早点成家。谁成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一家三口简单吃了点饭,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下行李,便上路了。去哥哥部队驻地的地方远,但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地方了,这次他们是要北上,听说那里挨着草原。按照电话里那个人给的地址,许卫强一家人辗转了好几个地方,一路奔波总算了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秋天似乎来的要早,已有年头的白杨树上的叶子一开始泛黄,在北风的吹拂下一开始陆续飘落。下了车,许卫强竟然感到了一丝寒意,这里也是被大山所围着,只不过这里的山要比家乡的山矮了许多。山上几乎被各式的杂草和灌木丛所覆盖着,只有几颗孤零零的树在半山腰寂寞的生长着。
三人下了车,这里早已经有人在此等候了。那人说:“我们连长让我来接待你们,现在请跟随我去你们住的地方。”
父亲还不等那人说完,便着急的说道:“这个不着急,领导,我想先看一下我的儿子许文军。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那人连忙摆手道:“我不是什么领导,我是连长的通信员,你们就叫我小张好了。”说完,紧接着这个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排长现在没事了,你们放心,安顿好以后我带你们去见他。”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父亲紧紧握住小张的手说道。
安顿好他们一家三口以后,小张带他们去见连长,碰巧连长今天有任务,小张跟指导员说了一下,指导员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后,派车和许卫强一家三口直接去了医院。许卫强无心观赏外面的风景,他下意识地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母亲也是一脸焦虑。这几天她又变得苍老了许多,双鬓间增添了不少的白发。指导员在车上不断地安慰着许卫强一家人,说人已经没事了,之前的电话是连长打的,任务完了马上就过来。
到了医院,指导员带着许卫强一家人进了医院大门,指导员在医院的楼道里吩咐道:“一会儿进去以后,不要说太多,也不要激动,以免影响了他的伤口。”
到了门口,指导员示意他们先进去,许卫强跟在父母后面,病房是单独设置的,许卫强进了病房,只看到一个被白纱布包裹的人正躺在床上。许卫强的母亲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军军吗?我是妈妈!”
躺在床上的那人翻过身来,眼睛一睁开的时候,母亲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的孩子呀,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啦!”
“妈,我没事,你们赶紧坐。”许文军试着要坐起来,可是全身的伤痛让他动弹不得,指导员眼疾手快,连长把床摇起来,然后再慢慢地将他扶起来,后面又垫了几个枕头。许文军坐起来,整个脸只露出两只眼睛鼻孔和嘴巴。他拉着父母的手,安慰着父母说:“爸妈,我早就没事了,现在就等着恢复了。”
……
许卫强听着父母和哥哥的对话,他不断地思考着,像哥哥这样钢铁一般的人,也是说倒就倒了。在床上他连翻个身都困难。他想起前几天在公园,班秀英差点就出了事情,这让他感觉生命是脆弱的,说不上一次事故就会要了性命,但生命也是顽强的,哥哥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顽强的坚持到现在。从电话里的昏迷不醒到现在还能强颜欢笑的安慰着父母。许卫强感到了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