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北国的冬天仿佛连大树也受不了那样的寒冷,纷纷穿上了厚厚的白衣裳。
在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一位身着铁甲的男子,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孩在其中不辨方向的疯狂奔跑着。
小女孩每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便犹如一把把寒刀缓缓地在她的喉咙中切割,竟是与剜骨挖心般让人难于忍受。
稀疏的阳光撒下,巨树的影子形成了无休无止的黑暗,如附骨之疽般跟在二人的背后。
小女孩冰冷的四肢逐渐麻木,漫无目的的逃亡使她的精神逐渐混沌,以至于她一不小心双脚踩空,重重的栽在了地上。
男子身形一顿,急忙抄起女孩,正欲在跑,却发现前面巨树的影子己经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汪洋,似连绵的乌云般轻而易举地掩下了他们生的希望。
汪洋中水波流转,缓缓凝为一位黑衣男子,他向前走出几步,其脚下的汪洋便溅起道道涟漪,涟漪所波及到的地方皆化为它汪洋的一部分。
待附近的丛林阴影皆归于他的掌握后,黑衣男子缓缓开口道:“孔玄,说实话。我很尊敬甚至佩服你们孔家。”
身着铁铠的男子放下女孩,问道:“哦,这是为何?”
“起明历37年,八族合纵,集百万雄兵讨伐轩辕,前线节节败退,战火直烧到玉华关,你们孔家人毅然决然的率领三千府兵,接手残局,依玉华天险而守,为你族帝上生生拖住了七天,给他得以翻盘的机会。”
“战后,孔家七代只余下你们两个尚未成年的兄妹。满门忠烈的血脉,我不想让它消亡在我的手里,所以,你自裁吧!”
男子眼神微微波动,开口道:“我妹妹尚且年幼,我若自裁,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孔兰心惊呼道:“哥哥!”
黑衣男子微微摇头,甚是遗憾地道:“抱歉,丞相有命,必须斩草除根!”
“那便没有办法!”孔玄张开双臂,背后展开了一对极尽华丽的翅膀朗声道,“七色玄光惊天阙,孔雀翎开孔雀仙。”
双翼崩解,化作漫天飞翎,如江南水乡的斜风细雨,烟雨飘零之间有着说不出的美感。
黑衣男子看着从四周向它绞杀而来的羽翎,微微一叹,脚下如漆如墨的汪洋涌动,化作一层柔韧的水墙,将其尽数拦下。
“九域第一辅修,但也终究是辅修。。”黑衣男子直视着孔玄,“虽是不忍,但也只好得罪了。”
语罢,无尽的暗影尽皆化作八条玄蛇,向孔玄噬咬而去。
孔玄感到身子一轻,立马转身,一掌拍在孔兰心的背后。
“大梦青翎!”
一根青色羽翎抛出,其上光辉流转,化作了一道通往天边的道路,而孔兰心便在这条路上被动地挪移着。
嘶鸣的玄蛇重重地咬在孔玄的身上,触及骨髓的疼痛令他的身子僵了一下。
孔雀缓缓转身,却对他道了一声:“谢谢!”
“刚刚只不过是因心急杀你,而出现的一个失误罢了。”黑衣男子此地无银三百两般地说道。
孔玄并未说话,微笑着栽倒在了地上,显然己是没了呼吸。
黑衣男子看着逐渐冰冷的尸体,似是惋惜般地说道:“如果你们孔家诞生在影域,丞相应该会很开心吧?”
只可惜啊,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
漫天飞雪宛若迎风而起的柳絮,飘飘扬场,纷纷洒洒,显得甚是壮观。
高大的古树上,一只白鹭抖了抖他洁白的羽毛,振翅飞向空中。
飘扬的大雪中传来几声烈马的嘶鸣,两位锦帽貂裘的男儿,手持猎弓,踏马而行。
“云弟,一人三箭,来比一比,可好?”少年赤瞳赤发,如晚霞一般鲜艳的皮衣宛若这无边雪域中生起的一束篝火,格外的引人注目。
男孩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不置一言,直接挽弓拉箭,向白鹭射去。
白鹭听到箭鸣后,身形一闪,振翅高飞,笔直地向云层中窜去。
红衣少年爽朗一笑,弦搭双箭,弓开满月,宛若双龙出水,激起阵阵如雷鸣般的破空之声。
白衣男孩微眯双眼,再次射出一箭,如唤出了一位踏风而行的剑客,直接凌空截断两箭。
折断的箭头宛若陨落的星辰,落到地上,竟是浮现了一抹胭红。
白衣男孩微皱双眉,手中缰绳一扬,驱马疾行过去,竟是发现掉落的箭头插在一位女孩的腹部。
温热的液体染红了她单薄的衣裳,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冰霜,显然是冻的不轻。
红衣少年翻身下马,手指在女孩鼻尖一探道:“还有呼吸。”
随即,将女孩横抱到马背上:“先送到医馆去救治一下吧。”
白衣男孩轻轻点了点首,没遇到就罢了,看到有人倒在这里,自己还不小心把她弄伤了,那肯定是要尽力把她医好的。
......
莫府医馆内,
一个灰衣老者给女孩诊了脉,察看完伤势后,对莫云天说道:“箭插的不深,未伤及筋骨。不过,这个女孩寒气入体,还需多调养几日。”
莫云天简单地询问了几句病情,便吩咐老者下去煎药。
这时,女孩悠悠醒转,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莫云天轻靠着女孩坐下道:“这是我家医馆,我外出游猎时不小心把你射伤。你若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尽量帮你达到。”
女孩仔细回想了一下昏迷前最后发生的事情,眼中流露过一丝悲伤:“小女子在此谢过公子,但在下的兄长为贼人所害,若是公子愿意,可否为我寻得兄长的尸身?”
看着女孩梨花带雨的泪容,莫云天心里一阵柔弱,念道:“这便当作我不小心射伤她的补偿吧。”
想到此,莫云天轻轻颔首,表示可以答应她。
......
刚换好衣服的女孩打量了几眼那高头大马后,畏惧得后退了几步。
莫云天翻身上马,看着她,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手给我。”
女孩懵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的将手伸了过去。
下一刻,女孩在一阵宛若腾云驾雾的感觉之后,便己然坐到了马匹上。
“你不是北方人吧?”莫天天双手穿过女孩的腋下,拉着缰绳道。
女孩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小女姓孔名兰心,家住江南。”
莫云天点了点头,江南素有“水乡”之名,想来这应该是她第一次骑马。
莫云天示意她接过缰绳:“你来试一下。”
“啊?”孔兰心摆了摆手道:“我,我不行的。”
莫云天将缰绳强行放到她的手里,一边温言宽慰着,一边进行耐心的指导。
一炷香后,孔兰心感受着从耳旁呼啸而过的狂风,郁结的情绪得到了稍微的舒展。
莫云天看着远方的长方形墓碑,微微眯了双眼,附近皆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可以确定这东西应该是刚刚出现的。
“兰心,过去看看。”莫云天指着那边道。
两人来到墓碑前,翻身下马,孔兰心看着周围凌乱地环境,颤抖着将墓碑上附着的白雪抹开。
上面正中心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草书:轩辕帝国孔阀孔玄之墓。
右下角还有几个蝇头小楷:敌影域夜君立。
大悲无言,大哀默泪。
孔兰心现在说不出一字一句,能做的唯有无止尽地哭泣。
莫云天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静静地抱住她,未置一言。
怀中的少女用朦胧的泪眼看着少年精致的容貌,心中多了些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或有一个美妙的名字,那便是——喜欢。
多年之后,她想过原因,但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或许,人在最脆弱的时候,需要的并不是多么柔情的语言,而是简单的一个拥抱,一个坚定的眼神,一个默默陪伴的身影,可以不用言语就能知晓一切的默契。
而这些东西,这个男孩都给了她,至少在他叫作莫云天的时候都给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哭完之后,雪已经停了。
三天后,来接应孔玄的军队找到了孔兰心,他们将孔玄的尸首带了回去。
走的时候,孔兰甚是担忧地对着炎云天说:“我下次来会不会找不到他?”
炎云天愣了一下,安慰道:“莫家春分的时候会举行族祭,所有人必须到场,你可以那天来找他。”
......
孔兰心
望着窗外的风景,
似是在想着
云天,
七年了,
你怎么比我还不听
长辈的话啊!
但,
我怎么
更喜欢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