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课程安排得比较紧张,白天在教室上课,晚饭后统一到训练区训练,并没有午休。
因为并没有固定的上课顺序,李修能也就费事纠结先上哪节课了,吃完饭直接跟着汪流走。
汪流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格斗、隐匿追踪、枪法这些科目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是军事理论却让他头大得很,成绩一直是垫底的。
汪流自己形容自己的话是这样说的:可能在娘胎里打滚时不小心把军事理论这方面的细胞滚丢了。
不过汪流倒是有毅力,哪个不行补哪个,每天都安排半天以上的时间去学军事理论,吃完饭他带李修能去上的课也正是军事理论。
到了教室,李修能看了一眼,发现那叫廖贤的也在。看到李修能也来了,廖贤貌似有些敌意,李修能没理他。教室挺大的,来听课的学生只有十几个,空位置多得很,李修能特意带汪流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老师是一个留着山羊须的老头,穿着一身军装,看起来还是挺有精神的。听汪流说,这老师以前是黄埔军校的老师,手底下教出过十数个军中高官。
当李修能问他怎么知道的时候,汪流抓了抓头,咧嘴一笑,低声说道:“他自己说的,不过我们每次问他都教出了哪些高官的时候,他自己也支支吾吾的,说什么这是军事机密,不能泄露”。
李修能无语地给汪流丢了一个白眼,汪流也没在意,低声嘿嘿地笑了几下。
这老头人和蔼,讲课也挺有趣,不断地抛出一些历史故事来,像是说书一样,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有人跟老头扯上几句,课堂上气氛一片欢乐。
在快下课的时候,老头咳了一声,换了副语重心长地语气,“今天看你们上课的样子挺轻松,挺无忧无虑的,我突然有些感想。党国现在不轻松啊,国统区的范围现在越缩越小,连都城都是一迁再迁,从南京,到广州,再到重庆,不是我说丧气话,依现在的局势看,很快就要再从重庆退到蓉城来了咯。你们也学了这么久的军事理论了,对于这么个局势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李修能对国统区几个字有些敏感,听到老头一说,之前的遭遇又浮现在了脑中,不由得撇了下嘴。
那边老头的话刚落下,底下却嗡嗡嗡地讨论了起来,有说正面战场如何打的,有说怎么从被占领区反攻的,甚至还有说要再来几场米棉战争的,不一而足,教室里瞬间像个小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
李修能听到还有说米棉战争的,皱了下眉头想反驳,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又忍了下来,干脆不再听他们乱扯,转头问汪流:“你怎么想?”
汪流之前一直皱着眉头没说话,听能到李修问,眼睛四处瞄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我没有他们那么厉害的理论,想不出来。不过听老师这说法,国军看起来是要不行了,那我参军的目的就要落空了!我当初告别我妈来参军,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当上了官,带一队兵回去灭了镇上的恶霸,想着有一天再也不受人欺负”。
汪流这愿望初看起来有些可笑,但是结合着此前所见所遇,李修能却又挺理解的,不受人欺负这愿望估计能代表不少普通百姓的心声。
李修能看汪流脸上的表情极其认真,心中有些明白,“你家以前被欺压过?”。
“嗯”,汪流用力点了下头,李修能看到他眼里竟然隐约有些泪光。
“我有一个弟弟比我小两岁,他有个情投意合的女孩,两人一起上街时女孩被镇上的恶霸看上了强行掳走,我弟弟上门去找,结果被生生打死在恶霸家的院子里”。
这是一个听起来很庸俗的剧情,但是真的身处其中,必定是经过了一番撕心裂肺。
纵然事情应该已经过去挺久,但是李修能依然从汪流的脸上看出了满脸的愤怒、悲伤和不甘。
“我弟弟被他们丢到了远处的臭水沟,我寻过去的时候弟弟的身子都泡白了,从来没有这么白过。后来我想去给他报仇,但是那恶霸家里养了不少会些武功的护院,我去的话一样是会被生生打死。我死了,家里的老母亲必定就不想活了,思来想去,我就从家里出来参军,想着有一天当上了官,带上一队士兵把恶霸灭了”。
汪流说这话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咯响,可想而知是有多恨恶霸。
怪不得汪流这么喜欢有人叫他哥,李修能暗暗叹了口气。
“哥,没事。国军败了还有红军嘛”,李修能尽量把声音压低,“我听说红军最是护着普通老百姓,红军到的地方,打地主斗劣绅,说不定那恶霸早已经被红军枪毙了呢”。
红军早就解放了汪流的家乡,不过李修能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能这样安慰汪流。
汪流知道李修能是在安慰自己,“可能吧,我不想去赌红军是不是枪毙了他。现在我既然到了军中,我就要尽力往上爬,直到有一天有能力可以回去,看到恶霸的结局我才会安心”。
李修能点点头,汪流的执念不是这么容易改变的,而且他也不想劝汪流改。说到底,其实国军何尝不就是一个恶霸,他自己混到国军来的目的,不就是因为国军暴虐无道,想着尽一份力赶走国军吗。
“一定有这样一天的”,李修能用力拍了下汪流的肩膀。
“我也相信会有这样的一天”,汪流用力点了下头,转眼看到李修能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心里一暖,咧起嘴角笑了一下,“看什么,明明年纪比我小,怎么感觉你反而想罩着我一样?要不我勉为其难让你以后罩着我?”
“去死吧”,李修能对着汪流翻了个白眼,上一秒还见他满脸悲愤,下一秒就变得无厘头起来,没想到他的心情还能转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