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茶茶有些同情的看着我,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的赞叹道:“这个周承还真是痴情至此。”
我忙心虚的低下头做无辜状,不忘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踩了她一脚。
“毕竟八年了,这种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我能理解。”丁美媛似云淡风轻的说。
现在的她比起之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似乎更多了些洗尽铅华的超脱与淡然,有点像是看破红尘的得道高人。
显然涂茶茶跟我有一样的感觉,对着我暗示的挑了挑眉眼。
“你们俩别挤眉弄眼的,我好着呢,再偏执的青春也终有成熟的时候,很多时候爱不是占有,也有可能是成全跟庇护,这是我在周承身上学的。”
她越是这般,我跟涂茶茶就越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只得大眼瞪小眼的看看彼此。
丁美媛扫了一眼我们俩,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若是我们都永远不会知道,我或许真难以想象对一些人来说那有多么残忍。杨楚牧,还记得你头一次去医院看我那天吗?”
我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说:“记得啊。”
“那天李代铭在哪里?”她追问。
“李代铭?他去临川出差。”我更显得有些迷茫起来。
丁美媛点点头说:“那天周承也去了临川,他们刚好参加了同一个机构的沙龙。”
我跟涂茶茶听到这里,这才隐隐的有些紧张,紧紧地盯着她等待下文。
她微微笑了一下,眼睛里有些星芒闪闪烁烁。
“那天,周承无比真诚的跟李代铭说,他希望你能够幸福,无论是跟谁在一起,因谁而幸福。但是如果李代铭哪天弃你、负你,对不起你,他一定不会在放手让别人再有任何机会。”说到这里丁美媛有些呆滞的喃喃道:“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能幸福,即便是他的幸福跟你没有一点点的关系。”说完她有些不自在的换了换姿势又道:“周承这个人还真是够傻的,他这样做得多难,多痛!”
丁美媛咬了咬唇,似再说周承,又似再说她自己。
我怔了怔,联想起那天李代铭从临川回来之后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眼神,还有他的那句“现在虽然是美人在怀,可却仍时时刻刻的担心着哪一天会被别人抢走,楚楚,我定要将你牢牢看在身边,谁都别想觊觎。”
只不过现在那个担心我被别人抢走的人,却已经要跟别的女人订婚了,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我的脸不由的僵硬了一下,丁美媛竟以为我不相信她的话,阴郁道:“你别不相信,周承的手机桌面到现在还是你的照片,从来都没换过。你倒还真的是让我连都一点点念想都留不下了。”
我有些不忍的看着丁美媛,张了张嘴说:“美媛……”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涂茶茶有些无措的看着我们两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端起酒杯道:“别说这些了,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丁美媛牵强的笑了笑,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说:“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李代铭终究不是你的良人,若是周承跟你还有可能,答应我,不要再辜负了他。”
我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她,见她毅然决然的将酒一仰而尽。
涂茶茶也颇为难的看了看我,然后又忧心忡忡的看向丁美媛。
“美媛,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
“杨楚牧!”
我话还没说完,丁美媛便声泪俱下的打断了我,她一脸坦荡的看着我道:“你以为感情的事情可以谦让吗,你又以为你让了便能成全了我吗,我现在希望的是周承能够过的幸福,就像我当年希望自己能给他的幸福那样幸福。总之,我的八年是没了指望,我不希望他的八年到头来也是惨淡收场,总要有一个人来证明这个世界上的爱情还可以是公平的。”
“公平?”涂茶茶冷笑了一声说:“有什么公平可谈,十年有什么了不起,八年有什么了不起,一见钟情又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不是两情相悦,这些都只能是个屁,反倒还无端招了人烦恼。我们都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看着言情小说讨论着电视剧情的青葱小女生了,至于非要弄得跟琼瑶女主角似的吗。”
听了她这番话,我们不禁都有些黯然,的确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又为何在这些风花雪月的牵绊里心伤。
当我们喝的晃晃悠悠的从夜市出来时,天上难得的又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雪,路灯惨淡淡的从高空打下来,照着我们三个人互相搀扶倚靠着的轮廓,身后像是无尽的永夜随时会将我们吞噬,而那么微小的我们在大大的天地间努力的调整好姿态,一步一步的向前行走。
丁美媛在夜色中扭过头,看着杨楚牧在路灯下踱着光的侧脸,默默的感叹:“这样一个细致的女子,李代铭也好,周承也罢,错过她,便真是错过了一世昭华。”
涂茶茶紧紧的握着我冰冷的手掌,拉着沈媛的手臂,依偎在我们彼此的间隙中感受着最后的温存。“这一生,有你们足矣。”
杨楚牧此时抬起头看着漫天无际的大雪,心里不停的祈祷着:“即使前方的路途漫漫,也请多给我身边的朋友们一些沿途的风景,希望我们再见时又似年少。”
随着飞机缓缓降落,我的心也终于一点一点的落到了实处。
很多次坐着飞机飞往各个陌生的地域,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落寞过,仿佛人生突然就没有了方向,但是又不得不为了生存而继续带着不安启程。
总归要慢慢熟悉这个城市,日渐一日,随着我的青春慢慢的在这里消磨,这些路边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石也早晚会成为我遗忘不了的记忆。
我坐在出租车上,看着慢慢倒退的临川街道如是想。
分部的总经理姓庞,是个年近四十岁的当地人,性情奔放,非常容易相处,而且确如顾茗矾所说,他不但对我还有印象,而且好像也极其器重我。我初来乍到,他便放心的把地产销售的项目交给了我。
临川分部的业务以房地产为主,地产业是临川的经济命脉,在这座新旧更替无比迅猛的城市,有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楼盘鳞次栉比起来,由此可见,我一进分部就拿到了核心项目,而且还混了个项目经理。
要不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下应该再没有人不相信,我是为了一片光明的职业前景,而投身到临川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吧。
不过,让我为难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比如我细看策划书才知道这个项目目前最大的目标客户居然是国元地产。所以,闲暇之余,我还要想着怎么去以新的身份重新面对李代铭的师弟梁恺。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看似躲过去了,其实总也躲不过去。
因为初来乍到跟同事们还不是很熟,所以中午吃饭我独自去了外面,对这边的饮食更是没什么研究,只好随随便便就近找了家快餐店。
简简单单的几盘小菜,我唉声叹气的扒了口饭这才感受到离乡背井的凄凉,望了望窗外广阔的天空,竟莫名的委屈了起来,着实有些像刚离开家住校的那段心酸日子。
低落间,庞总办公室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我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接了电话。
“您好庞总。”
“小杨啊,你现在在哪儿呢,方不方便马上来我办公室一下?”他一贯的客气道。
我边纳闷大中午的休息时间,他急着找我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边恭谨的说:“麻烦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在外面吃饭,马上就回去。”
“吃饭啊……”他有些为难的重复了一遍。
我刚想再说这就回去,却听他已经低声在跟旁边的人说话,一时又不敢先挂电话,只得一只手先收拾好包,扔下还没动的饭菜匆匆的出了门。
不一会儿他就又对我说:“那个小杨啊,这样,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让客户去找你吧。”
“啊,客户?”
我有些奇怪,这刚来了半天,屁股还没坐热,哪儿来的客户。
“咳咳”他有些不大方便的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跟我说道:“我跟你说小杨,他们单位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一个客户对象,能直接决定我们跟国元的合作成败。刚好他说以前在海都跟你有过交情,你切记要帮忙把他谈好。”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重要客户,还在海都跟我有交情,会是谁呢?
来不及多想,赶紧把快餐店的方位告诉了庞总,便站在原地不敢再动,生怕这错综复杂的交通我一换了位置对方又找不到了。
马路上车来车往,红绿灯闪闪烁烁,所有的节奏都快的让人措手不及,仿佛一个瞬间的停留也能错失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光景。
我静静的站在这个漩涡一般涌动的人潮里,像是定在了原地的坐标。太阳经过我的身上,却在地上印了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我这般静默,却还是抵不住抑郁而出的悲伤。
当你逃离一切,沉寂于此,斯以为是一番世外桃源,却偏偏不知,破釜沉舟后正是柳暗花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