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被打开,准备出来的伯尼看到我惊讶了一下。
我站在那里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转回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李代铭,得到了示意便留下门离开了。
我踌躇着走进房间,见李代铭正半倚在床上打点滴,左手臂绑着夹板,脸色有些苍白,嘴巴周围的胡茬明显,跟之前一丝不苟整洁细致的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
“你还好吧!”我站在床边踌躇着开口道。
他打量了一下,我见我神色古怪,便说“你听到了?”
“是。”我抬起头看着他。
“本来也没打算回避你。”
他见我仍默不作声便问:“怎么,有质疑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打起精神说:“没有,只是觉得感情太不值钱。”
“感情,你懂感情吗?”他皱眉反问。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起码,我从来没有伤害或欺骗过别人的感情!”
李代铭看着我,眼神中有些不解,有些无奈,有些苍凉,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凌厉。
“杨楚牧,不要用你那点可怜的认知和狭隘的见识来解读这个世界或是别人。感情有很多种,有细心呵护,视若珍宝的一种,有互相利用,赖以生存的一种,还有针锋相对,惺惺相惜的一种,你确定你都有过并且拥护这些感情?”
我沉默,这样从他的角度来看自己确实显得太幼稚可笑。
“虽然知道你有你的方式,我可以不发表言论,不过我还是保留意见!”我坚持己见。
“随便你。”
他不置可否,显然对与错都不是他所在乎的,这些完全不足以让他权衡事情的利弊。
“你过来!”他突然坐直身子。
我不解的看着他,一脸防备的走了过去。
他伸出没有打点滴的手想抓我的胳膊,我忙警惕的退了回去“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他手僵在空中一脸不耐烦的看着我。
“商场的事我都听Bernie说了,你是打算以身殉职?”
我只好把手伸了起来,他见白色的纱布上的血已经凝固发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跟Bernie在现场都干了些什么,他脖子上带着两串指甲印,你又旧病新伤的,是让你们去卖产品,没让你们去耍杂技。”
“我们只是想用有限的力量挽救公司无限的声誉。”我大义凛然的辩解道。
“前提是流血牺牲?”
“李总,我觉得可能Bernie没有跟你讲清楚,这只是一个意外。”
“Bernie讲的够清楚了,但是我不觉得因为他是一个意外就该不出现在你的预料范畴内!”他理所当然的说,一副非让我羞愧至死的架势。
我只好大彻大悟的说“是的,李总。是我工作失误。”
还是秉承那句老话的精神,好汉不吃眼前亏,跟老板争论不休的后果就是要么你滚蛋,要么真理靠边站。
“把纱布解开!”他心满意足的重新靠到床上。
“啊?”
“手腕!”他头疼道。
“喔,我一会儿回房间找个药箱再拆吧,已经不疼了。”
“就在我面前拆,药箱在茶几下面。我带你出来是让你工作的,不是让你卖命!”他态度坚决。
我只好做到沙发上,搬出茶几下面的药箱清理手腕的伤口。心里叨咕着“明明就是自己卖命,还说别人!”
他半倚在床上以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放松姿态看着我换药。
“没想到你倒是深藏不露。”
“啊?”我听到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
“连专家都能请过来。”他一脸的若有所思。
伯尼这家伙跟他讲的还真够清楚的,不会把我跟学长久别重逢的场面都重现了一遍吧。
“我也没有想到,打电话过去对方竟是大学的一个学长。”我扯着笑脸敷衍道。
他饶有兴致的审视了一下我的神情问“是你大学时喜欢的那个吧?”
我正咬着牙用酒精消毒,他话一出口,我就把酒精毫不犹豫的泼到了伤口上,疼得不禁跳了起来。
见他抿着嘴似笑非笑,心里觉得奇怪“不会是药水灌到脑子里了吧,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喜欢八卦别人了。”
“李总,您这里没受伤吧。”我镇定下来端坐好,像他上次问我一样,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关切道。
他抿着嘴偏过头,不准备再跟我一般见识。
直到我开始缠纱布的时候才说“该死的镇定剂,走的时候把茶几收拾好我不喜欢脏乱,顺便告诉Bernie别打扰我休息。”
我收拾好桌子看着睡相安稳的他咬牙切齿道“明明是自己用生命在耍杂技,还说我们卖命,真是不可理喻。”
晚上上网,看到涂茶茶的动态显示“贱人就是矫情!”
我很好奇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在她面前矫情不被她直接秒杀,而是只到互联网上来发泄怨气。
“喂?”涂茶茶懒洋洋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
“不是吧睡啦,这才几点?”我惊讶道。
“你回来了?”她如梦方醒。
“昨天就回了,你睡得也忒早了吧,开始养生了?”
“哎,我天天应付那小妖精,身心俱疲呀,你若是回来的再晚点,可以给我收尸了!”
“谁啊,网上说的那个?”
涂茶茶突然变得精神矍铄起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齐晓冉!”
“你怎么又跟她卯上了。”我又开始恍惚起来。
“丫现在是我们公司刚接的一个大装修工程的客户代表,这段时间在我们单位指导工作呢!”
“还真是冤孽,节哀顺变吧大妞。”
“你若是我,就知道我现在有多水深火热了,她完全是鸠占鹊巢反客为主,整天追着孟裔眉来眼去的,还让我帮她泡咖啡,姑奶奶我生来就是给她泡咖啡的吗,我真想弄一杯1100度的岩浆溶液烫死丫的。”涂茶茶愤愤道。
我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什么情况啊,孟裔不是知道你跟她的剑拔弩张吗,怎么还跟她眉来眼去呢?”
“还不是她那老姘头,把海都的一个刚开发的楼盘交给我们公司了,多大一个项目呀,再者说了他孟裔什么人,是美女照单全收,一点义气都没有!”涂茶茶丧气的说。
我对涂茶茶的处境深感同情,若是我前途无量的青春道路上老是遇到齐晓冉这么一阴魂不散道行匪浅的妖精,抢我的男人,勾搭我的老板,还指挥我给她端茶倒水,指不定我早拿刀片划花她的脸,裹上汽油送到广场上给烧了,涂茶茶的手腕一向比我铁血,只可惜,老是栽倒在齐晓冉的坑里。
“哎,那港商还真不是一般人,工程跟姘头都拱手给了孟裔,这得多大的脑袋才能带的上这顶帽子。早叫你对你们老板下手你前怕狼后怕虎的,这下好了,又便宜齐晓冉了!”
“他们不在一起才可惜了,我祝这对狗男女性福美满,不孕不育。”
连续一周,涂茶茶的个人动态连续更新着。
周一:我们这是在开会好吗,不是夜总会的vip套房,要调情麻烦去酒店!
周二:一顶安全帽你他妈至于跟我抢吗,五年前那顶绿帽子你怎么不跟我抢?
周三:奸夫****,男娼女盗。
周四:贱人,铁索连舟,如履平地。
周五:最近用脑频率太高,还没想好自杀还是辞职。
看到这些准时准点刷新着的消息,我真的有种想去给她定个好一点的骨灰盒让她早升极乐的想法。
下午市图书馆C馆有一场美术书法摄影展,因为观展的都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普通的小老板姓根本进不去,我只好托沈媛在图书馆工作的姐妹好不容易帮我搞到一个入场证,作为一个从小学习书法长大的人,虽然学艺不精一无所成,但谁也不能阻止我怀揣着一颗对书法狂热的心脏。
穿了件灰粉色的T恤,下面是深灰色的直筒长裙、白色的帆布鞋,外面套了一件灰白色的薄针织衫外套,为了使自己的文艺气息更浓郁些,还特意带了副平光的黑边眼镜,挂上参会证,一个活脱脱的文艺范女青年。
我就这样蒙混过关的进了C馆,里面的空间很开阔,为了突出观赏效果,整体光线很暗,只有展柜里打了光照的艺术品栩栩如生,分毫毕现。
我粗略的看了一些靠近门口的近期国内外获奖的摄影作品,虽然是个外行,但还是被无数个瞬间捕捉的故事所震撼,靠里一点就是画展跟书法展,我长驱直入的来到目的地书法展区,抑制住内心激动澎湃的心情,故作端庄的认真看了起来。
各个朝代书法大家的真迹及珍贵的临摹品都被展览了出来,有我熟悉的曹操、王羲之、王献之、王珣、陆机的临摹品,还有隋唐五代的贺知章、颜真卿,张旭的墨宝。也有看到泰山经石峪、元晖墓志、董美人墓志的展出,甚至还有苏轼、米芾、蔡京、朱熹、欧阳修、白玉蟾的真迹,晚清近代现代的优秀作品更是数不胜数了。我兴奋的在书法作品前徜徉着,感受着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与古往今来历久弥新的瑰宏壮丽,似乎还能闻到久远了的却又是最熟悉的书墨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