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登已经占据着梁山。
郓城县令时文彬虽然对梁山势力很是忌惮,朱贵来报常有官府的爪牙在梁山周边刺探,并且听闻时文彬还命人休书到了泰安州,请求知府派人来剿灭梁山贼寇。
但王登心想着如今这大宋朝廷正在西夏用兵,又有河东田虎为乱,只要自己暂时没明面上招惹官府,料得朝廷一时半会还顾不得梁山。
至于地方上就更不用担心了,若是地方官府派兵剿匪赢了固然有功劳,但若是输了的话,只怕会担着责任。所以不到非常必要,朝廷不会主动出兵的。
而至于郓城县只有巡检黄安手底下有着七八百人,自保尚嫌不足,更不用说来剿灭梁山了。
时文彬素来胆小。见得大半年过去,朝廷还未派兵来剿灭梁山。便私自将牢里的一些梁山的探子给放掉了,向梁山视好。要派人到东京去活动,希望将自己快些掉出郓城县,好躲了梁山的是非。
至于巡检黄安,这人素来贪财,王登叫朱贵送了他上百两的黄金。黄安便对这梁山的壮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这大半年来梁山与官府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显得很诡异的和谐。
但这却让一个人忧心忡忡。
“公明哥哥,你也情知县大人的性子。如今这梁山匪寇势大,这郓城县的兵卒又在巡检黄安的手上。上次你强权时大人修书给泰安州来剿灭梁山匪寇,已是引起大人不快。我听闻时大人不日就要调任他地为官了,正想着多一事少一事呢。这时候,你叫他派人去剿灭梁山贼寇,这不是为难时大人么?”
说话的是一个虎头方脑,双臂粗壮神情蛮横的汉子,原是铁匠出身,早年也曾开设石坊,杀牛放赌,后来在县衙内活动得了一个步兵都头的职务,江湖人称“插翅虎”雷横。
雷横的话刚一说完,又一个公门打扮的汉子也插嘴道:“是啊,公明哥哥,我素知你为人忠义。不过如今这郓城县的兵卒都在巡检黄安的手上,而他素来又与县令大人不和,纵然是你劝得了县令大人答应剿灭梁山匪寇。这黄安要是不允,不发兵卒,这梁山贼寇怕也是剿灭不得的。”
这汉子身材高大,下巴下一绺长长的美须,面如重枣,面若朗星,似三国时期的关云长一般。虽身着官服,但内有锦缎。原是当地的富户出身,现在是郓城县的马兵都头,江湖人称“美髯公”朱仝。
“两位兄弟说的在理。只不过我宋江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衙押司,文不成武不就,才能平庸,但既然吃了皇粮,身受皇恩,自然要忧心朝廷的江山社稷。怎么能看着贼寇将要作乱而不管的道理?”
说话的是一个黑矮的汉子,相貌猥琐,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是个平常人物。只是一双眼睛不时露着精光,锐利有神,浑身上下在卑微行止中又透着一股子自负气,显得与众不同。他说话时先是恭敬的虚抱了一礼,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哥哥一直是小弟佩服的人。‘及时雨’‘呼保义’的名头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现在虽运气背了些,想来哥哥总有发迹之时。现在这时大人哥哥也已劝过了,他却是不听,哥哥也只管心底里放过了,何必在这件事上在自寻烦恼,咱们还是去吃酒好了!”
雷横见宋江面上很是忧愁,便出言劝说道。
“公明哥哥,雷横说的不错。时相公你已经劝过。而那黄安素来不喜哥哥,也不必去他那里再寻烦恼。这梁山贼寇虽然近一年来人数大涨,但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一年来也还算安分,也并未有什么大的行动,想必那贼寇也惧怕着官府,问题想来也不太严重。哥哥,还是放宽心些才好。”
“再说了,若真出了什么大乱子,自有上头的相公们谋划,我等这些微末小吏能力有限,是很难说得上话的。若是哥哥还是心底不痛快,便直管吃些酒去!”
雷横的话一说完,“美髯公”朱仝也在一旁劝道。
说道这里,雷横忽然憨憨贱贱的一笑:“我听说醉仙楼来了一位小娘,名唤白秀英的,听说原是东京城的大家,只因得罪人,才来到这里求生计。这白秀英听说不仅人生得俊俏,而且很是唱得几首好曲子。时相公时常去听。看那情景,似乎瞧上了那小娘。”
“今个这时大人惹得公明哥哥不快,不如我们也去吃个酒。若是哥哥能用手段将这小娘梳拢一回,也能让这时大人脸上无光,哥哥出了这气。”
宋江今日心里不痛快,本就不愿意去吃酒。一听雷横这话就更不愿意去了,摆了摆手道:“兄弟的好意,宋江心领了。只是兄弟素来知道我不好女色,今日心里又着实不快。现在已经告了几天假,想放下案牍,回宋家庄休息几日,两位兄弟还是自去吧。”
我自己去?
雷横一听这话,脸上便是一脸的黑线。他之所以要邀宋江去听曲,一来是为了给宋江散心拉近感情,二来却是希望宋江去结账。
雷横为人除了蛮横好色,还很吝啬,对这金钱很是看重,平素里若是能不花钱就不花钱,也常常用公门身份赖账。只是这白秀英如今能与知县大人说得上话,他也不敢公然的赖账。有人替自己结账自是最好的。
而这宋江平素就是因为用钱财扶危济困得了“及时雨”的名号。雷横与他交往,一起吃酒玩乐素来都是宋江花钱的。如今宋江不去,这吃酒的事又是自己提出来的,还不得自己花钱?
宋江一见雷横这样便知了他心中所想,忙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交给“美髯公”朱仝:“你们只管去吃酒玩乐,花费算我头上就是。”
朱仝平素里洁身自好,又严格自律,吃喝嫖赌一样不沾。今日只因宋江心中不快,才决定一同去吃酒。
如今见宋江不去,却还给这么多银子,忙推脱道:“哥哥不去,怎能再花你的钱。我与雷横兄弟吃酒,花费小弟给了就是。”
宋江道:“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兄弟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我今日不去,已经是失了礼。给些钱财不过是小事。”
朱仝还是不愿要,两人又推辞了一会儿,雷横却是不耐烦,一把夺过银子,对着朱仝道:“公明哥哥自是慷慨的人,你不要他银子,岂不是驳了他面子?”
“这……”朱仝素来口拙,见此却不知说什么。
宋江拍了拍朱仝的肩膀,温言道:“兄弟们只管去吃酒才好。”
朱仝也便不多说了,与雷横一同吃酒去了。
宋江瞧着朱仝和雷横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旋即便向宋家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