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龟正在自己办公室仔细地擦拭自己的军刀，清水敲门走了进来，问：“里龟课长，那个刘三招了吧？”
里龟看了清水一眼，笑道：“没有，我调查清楚了他刺杀我是一个误会，他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仇家，认错了人，所以我把他给放了，对了，杜雨霖也放了，军车被劫的事跟他无关。”
清水脸上流露出无比诧异和意外的表情。里龟看在眼里，笑着问：“怎么，清水君，听说他们俩个都被释放了你好像很意外？”
清水稳了稳神，说：“我的确很意外，这怎么可能是一个误会呢？他明明刺杀你……”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他把我错认为另外一个人，是他的仇家，那个人我们也找到了，长得的确很像我。”
“那，那块手表呢，这可是他亲手送到那家当铺的，横道君很有可能是他杀害的。”
里龟点了点头，“嗯，那块表的确是他送到当铺的，这个我们也调查了，可是他这块表是从一个小偷手里买来的，我们也找到了这个小偷，小偷也承认是从一个日本人手里偷来的。我想，这块表可能是在横道君出事前就被小偷偷走了。”
清水的脸煞白，“可，可是他不管怎么样也的确是实施了刺杀你的行为，总不行这么不明不白就放了吧？”
里龟放下手中的军刀，走到清水眼前，盯着他的眼睛，“清水君，我感觉你比我还要恨他，还希望他被判刑、枪毙，怎么，你跟他有什么过节？”
清水慌乱地说：“我，我，我怎么可能跟他有过节，我又不认识他。”
清水的表情，里龟完全看在眼里，他轻笑道：“真不认识吗？清水君不是一直跟杜处长交好，他是杜处长的好朋友，你们以前不会一次没见过吧，或者你为了和杜处长搞好关系送他些礼物什么的，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清水的脸一阵白一阵黄，“我，我，我以前的确在见杜雨霖时见过他几面，可是他不过是个下人，我怎么会送他礼物呢？对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着，清水有些仓皇地离开了里龟的办公室。
……
清水离开特高课，出了大楼，上了自己的车匆匆往特工部开。
一辆车在他的车后面不远不近地地跟着他。
清水在街边的一个叫“千兵卫”的日本料理店前停下了车，四处环视了一下，然后走进料理店。
跟着他的那辆车见他把车停了，很有经验地超过了清水停下来的车，清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清水走进店内，向站在柜台后的一个中年男子点了下头，然后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后屋。
料理店的后屋是一间日式的休息间，里面里一些简单的日式家俱，矮几上有一部电话。清水进屋后脱了鞋，走进屋里拿起那个电话，拨了几个号，静等了一下，然后说：“中谷老师，是我，清水。情况有变，宪兵队把杜雨霖给放了，什么，您知道了，这是赤藤司令官和茂川的共同决定？嗯，您说得对，我也怀疑这是茂川在搞什么鬼把戏，我觉得他可能是发现我身上的什么破绽了……我不能确定他发现了多少，对……您的意思是马上把那些东西转移？好的，我明白了。”
那些劫持伪钞的人真的是清水安排的，是他的老师，“伪钞被劫案”特派员中谷孝之一手策划的，目的有两个：一、把这些伪钞弄出来做自己的经费；二、阻止少壮派向重庆运送伪钞。
很少有人知道：日本的特工系统相当庞大、复杂。内阁、外交、陆军、海军、宪兵、满洲铁路，各自都建有特工组织，而在各大系统中又是派系林立。以陆军省的特工系统为例，茂川的特工部属于少壮派，而中谷孝之属于保守派，两派一直是明争暗斗，清水表面上是茂川的部下也属于少壮派，实际上属于保守派系统的人，他是中谷安排在茂川身边的一个钉子。
想利用投重庆及其它国统区投放大量伪法币打击国民党政府经济的想法是少壮派的意思，保守派是坚决反对的，他们认为：现在的蒋政府处于不稳定状态，随时有大量印刷货币的可能，而区区的二十亿投向国统区无异于杯水车薪，并不会起多大的作用。
但是，最后少壮派的人占了上风，陆军省在日本印制了二十亿的伪法币运到了中国。保守派见事情已无法挽回便命令中谷孝之想办法阻阻挠和破坏少壮派的这次行动，于是中谷就暗中集合清水策划了这次劫车行动，为了避免被怀疑他还有意让自己人打伤了自己，还故意让对方说出“杜雨霖是自己人”的话，目的是想把责任推到杜雨霖的身上。
就在清水想尽办法想逼杜雨霖就范，没想到茂川都把他给放了，这是清水始料未及的事情，茂川的这一招完全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
他意识到：茂川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他不会这样做。
清水很清楚，茂川一直是不信任自己的，或许他早就发现自己是中谷孝之安排在他身边的一根钉子，想借这次的事除掉自己。想到茂川那双阴森恐怖的眼睛，清水的浑身都冒汗。
现在，中谷命令他马上把存放在城郊的一个货仓里的那些伪钞全部转运走，另外找地方存放。因为这些东西不能让茂川找到，否则保守派在陆军省就被动了。
……
茂川办公室门外，清水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茂川在里面生气地大声说：“……李局长，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把那个王爱民和张鸿伟统统转到宪兵队，由我们特工部来处理好了。”
接着又听李志翔小声地辩解，“茂川先生，按规定我们军务局抓的人理应由我们军务局来审讯调查，我认为转到特工部不大合适。”
长时间的沉默，清水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茂川说了声：“进来。”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清水就看到茂川少有的一脸怒气，而站在他对面的李志翔也是涨红了脸，显然两个刚才是吵了一架。
在清水看来这个李志翔自从当了军务局局长好像跟以前在警政局当处长时有很大的变化。在警政局时他一直给清水的印象是笑容可掬、谨小慎微的样子，可是一到了军务局当了局长，他总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有着一股子想要通过干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件来显示自己能力的劲头，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有时候连茂川也不放在眼里，经常顶撞他。这在治安总署是很罕见的事情。
难道这个李志翔是抓到茂川什么把柄了，才敢这么放肆？
清水向茂川鞠了一躬，“部长，你找我？”
茂川在一张纸上刷刷点点写了几个字，然后把纸递给清水，“你去军务局把王爱民和张鸿伟提出来送到宪兵队。”
清水把那张纸接在手中，刚要走，就听李志翔大声地质问茂川，“茂川先生，你非要固执已见吗？”
茂川阴沉着脸看着李志翔，“李局长，你讲话前请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的身份！”
李志翔冷冷地答道：“我搞得非常清楚。”说着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
……
李志翔走在特工部的走廊上，皮鞋踏在地板上咚咚作响。
最近一段时间，他之所以经常顶撞茂川是因为他从齐燮元那里听说茂川几次要把他降回处长并且重新调回警政局，理由是他没有能力很好地领导军务局的工作。
李志翔很清楚地知道茂川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张鸿伟的原因。他现在可以肯定张鸿伟和茂川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自己不小心接触到了这个秘密的外围。
一直以后，李志翔都为自己没有强有力的背景无法在仕途上有很好的发展而苦恼。他也很清楚，现在的治安总署表面上是中国人在管理，而实质上是日本人在操控。在此之前他曾多次想巴结茂川，想让茂川成为自己仕途上强力后盾，但是茂川都很冷漠地拒绝了他。
李志翔认为现在是自己一次难得的人生机遇，既然茂川不愿搭理他，那他就借助这次他和张鸿伟的事压迫他，逼他成为自己仕途上强有力的支持者。虽说他知道这一步是极其危险的棋，但是他相信一句话：富贵险中求。
现在他就赌茂川迫于他的压力，主动提出要成为他的强有力后盾。
“拼了！”李志翔心里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