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浅随手挑了件款式简单的白裳,脸上涂抹了一番便出了房门。
门外,一身嫩黄的裴槿儿正和一身葱绿的霍柔儿调笑,二哥的女儿霍棠儿揉着衣角站在旁边,水红的裙角在风中绽开。
霍云浅欣赏了一番,暗中点头,这三朵金花摆在哪儿都是极养眼的。
这样娇弱美丽的女孩子们,是要好好呵护的,而不是让她们成为权谋之下的牺牲品!
霍云浅下定决心,她既然重回这一世,定要让她们三个都过得幸福快乐。
见她终于出来,裴槿儿回头看去,撇了撇嘴,“小姨怎么穿得这么素。”
霍云浅尴尬地一扯嘴角。
第二世接触到了那叫做“时尚”的东西后,她算是真正大开眼界。
没想到她以前真的像鸡毛掸子似的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颜色穿在身上!
霍云浅深深吸了口气,笑了笑:“没事,天快热了,这样穿凉快。再不上街,我就继续回书房去了。”
“走走走——”裴槿儿马上拉着霍柔儿走了。
霍棠儿抿了抿唇,微微垂头跟在她们后面,忽然感觉手被人握住,不由受惊般抬起头。
对上了一张温柔的面庞。
“咱们也走吧。”霍云浅向她一笑。
霍棠儿浑身颤了颤,声音轻如蚊蚋:“嗯。”
霍云浅轻轻叹息,这三朵金花虽是表姐妹,彼此之间却有亲疏远近之分,而被排挤的这个,就是二哥的女儿霍棠儿。
卫国公府可谓满门忠烈,老国公爷、大哥以及前世的三哥都是战死沙场,唯独二哥是个纨绔子弟,还死得窝囊、险些丢了爵位。
因为这个缘故,霍棠儿每日里过得小心谨慎,心思敏感而纤弱。
而这个只比自己小三岁的姑娘,前一世的命运与霍云浅更是息息相关的。
太子垂涎卫国公府的兵权和余威,自己千方百计拿下了霍云浅,而霍棠儿也仿佛是赠品一样嫁给了一名太子党官员的儿子。
在得知太子对霍云浅生出嫌恶、意欲利用完后抛弃时,霍棠儿的夫家察言观色,抢先一步寻了个由头将霍棠儿休弃!
而被休回家不久,霍棠儿便抑郁成疾病死。
现在,霍云浅有理由怀疑霍棠儿当初的死另有隐情。
她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呢?
一行人到了铺子里,裴槿儿和霍柔儿如鱼得水,看着喜欢的东西试来试去,也买买买了不少。
只有霍棠儿安静地在一边看着自己的东西,但看过之后又都放下,没有什么特别的留恋。
霍云浅看着很心痛。
分明才只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不知为何,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迟暮老人的味道,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不上心,对生命没有半点的热爱。
毋宁说,她连自己都不曾爱过。
霍云浅摸了摸下巴,看来霍棠儿的问题比想象中更严重。
等她把三哥的危机解除了,得帮霍棠儿好好看看这个“心病”。
那边裴槿儿和霍柔儿终于心满意足地解决战斗,指挥着丫鬟和小厮把东西搬上马车,一行人又回到车上去了。
听着久违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霍云浅没有半分的不耐,唇边一直隐隐带笑。
路过一处茶楼,裴槿儿忽然叫着停车,转头眼巴巴地看着霍云浅,“小姨……”
霍云浅手一挥,“都渴了就去喝茶吧。”
裴槿儿欢呼一声,和霍柔儿如小兔子般下车蹿了进去。
霍棠儿不声不响地跟在霍云浅身后下了车,目光缓缓游离,忽然一下定住。
“棠儿——”霍云浅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见霍棠儿站着没动,便收了声靠近过去。
顺着霍棠儿的目光,她看到了一处卖木雕的小铺子。
霍云浅心中一动,难道霍棠儿对木雕有兴趣?
还没等她出声问,霍棠儿已经收回目光,见霍云浅特地倒回来到了自己身边,惶恐地低头,“小姑姑,棠儿不是故意落后的,我……我这就上去……”
便从她身边匆匆跑过去了。
霍云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这么可怕么?
“咦,阿浅你怎么在这?你的伤可大好了?”
一道人影在面前下马,霍云浅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中,脱口而出道:“我的脸很可怕么?”
来人似乎怔了怔,扭扭捏捏地道:“没有……很好看啊。”
霍云浅蓦地回神,这才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少年。
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笑起来还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原来是隔壁将军府的小少爷卓曜。
霍卓两家是世交,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虽然霍云浅辈分高出他一等,实际也只比他大一岁罢了。
因此,只有这样私下的时候,卓曜才敢这样称呼她一声“阿浅”。
卓曜早听到了三天前的传闻,得知霍云浅坠马受伤,心中原本很是担忧,可实在不好意思过去探望。
没想到今天在街头碰面,她气色也好极了,一身妆扮清爽亮眼,让卓曜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等会,为什么她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凶?
霍云浅盯着面前的少年,好容易才压住心中澎湃的情绪。
卫国公府的遭遇,是多米诺骨牌般的一连串诅咒。
在霍棠儿被夫家休弃后,原本已经订婚的裴槿儿也受到牵连被人强硬退婚。
刚烈如裴槿儿,直接在那家门口触壁以证清白,虽侥幸未死,却落下了终身瘫痪。
退婚的这家人,就是面前的少年一家!
但霍云浅也知道,退婚的意思是卓父拿定的,卓曜根本没有办法反对。
他甚至还在裴槿儿苏醒后偷偷翻墙过来看望她,被卓父得知后直接绑回家关了三天三夜不给吃饭,最终只得妥协、娶了另一家权贵之女。
可是……槿儿的一生就这样断送了!
霍云浅紧紧捏住拳头,好容易才控制住冲动没有给卓曜一拳,转身扭头就进了茶楼,留下卓曜在原地疑惑不已。
她刚刚明明还问他,她的脸是不是……
少年脸上微热,加上心里的担心占了上风,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阿浅……”
街对面的小巷里,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儿,车边的黑衣侍卫扶着腰下的剑,若有所思地看着茶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