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紧张得身子不停地抖着,她看到素意还有呼吸,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一滴滴落在素意的白色外套上,怎么也止不住。
郭穆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后面跟上了一辆警车,他却眼睛睁得更大,全身关注地只管加速。
永熙直直地挨着墙站着,就像在美国的时候。
白色衬衫,黑色裤子,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一点点眼睛。
永熙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走廊上的日光一点点延长、一点点变淡、一点点消失了。
漆黑的夜色躲避着廊间的灯光,远远地逃走,隐匿在门后,隐匿在窗外,隐匿在浩瀚的空中,怎么也抓不住。
忽然灯光灭了,走廊上的日光映进来,一点点变亮,一点点缩短……
永熙还是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石伯、石婶、阿姐、郭穆、米倪也不敢上前去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地陪着。
索依终于出来了。
永熙一下子抓住了索依的胳膊,急急地问。“怎么样?”
索依被抓得疼了,本来想发火,张开嘴,却看到永熙布满血丝的双眼,叹了口气,“还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永熙听了身子一下子倾倒,索依一把扶住他,永熙好像忽然回过了神,笑笑,拂开了索依的手。
索依看着失神落魄的永熙摇摇晃晃地扶着墙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大声地问道,“你干嘛去啊?”
“去上学。”永熙有气无力地说着,米倪赶紧上来扶住了他。
索依看着永熙坐上车,米倪开车扬长而去,一时之间有点恍惚,心里想着,“妈的,这不是有病吗?平时紧张地什么似的,现在都病成这样了,你他妈的还要去上课,什么玩意儿……”
索依一脸不解地在心里骂了上万句。
米倪看着体如筛糠的永熙,一个人坐在后座上,小心地问道,“真的去学校吗?”
永熙闭着眼睛,没有答话,米倪不敢再问,将车子还是朝学校的方向开去。
永熙双手紧紧握住,却也止不住颤抖,眼睛紧紧闭上,却颤抖得仿佛要睁开,终于眼泪流下来,永熙用颤抖的双手覆在面上,眼泪从手掌中流下来。
他想起了一直在心中的那棵桂花树……
他心里不是不恨的,不是的。
整面的落地窗户外面是辉煌的夜色,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夜色,越发映衬着大厅的昏暗与安静。
“你们干嘛这么麻烦,直接做掉他不行吗?”后乘一手拿着高脚杯,一手不停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双脚搭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说着。
永熙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素意爸爸当时并不是不可以的,但他没有……”
永熙看着杯中的酒,“人都是要走的,但活着的时候总要有一点念想吧,留给自己,也是留给后人。”
永熙沉默了很久,“萧纪、后乘,如果以后……”
“哎,有话就说嘛!干嘛婆婆妈妈的。”后乘手中握着杯子,看着杯子折射着的世界,终究还是不忍心,强接着话问道。
永熙苍白地笑笑,把头慢慢地低下,黑色的刘海挡住了面孔,白皙的手拿着酒杯不停的摇晃着,红色的酒忽然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在灰暗的大厅里不停地旋转着,有点诡异,有点荒凉。
后乘悄悄地抬眼看了一眼萧纪,又把目光投向永熙,忽然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永熙的酒杯,然后又碰了一下萧纪的酒杯,什么话也没说,一仰头,干了手里的这一杯红酒。
然后伸手拍了拍永熙的肩膀,将杯子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走到了落地窗前面,俊美的脸庞从玻璃上反射出来。
萧纪却将目光从永熙身上转移到窗外的灯火阑珊上。
“我只是不放心她”永熙最后还是轻轻地说道。
这句话声音很小,却落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萧纪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直直地盯着永熙,冷得吓人。
后乘看着玻璃上发射出来的一脸落寞。
永熙被自己吓到了,事情怎么到了如此田地?他不是说好要在一起的吗?
昏暗的大厅似乎越来越暗,每个人都陷入了一片走不出的黑暗。
永熙渐渐地上课的次数越来越少,素意看着空空的座位,总是呆呆地出神。
等素意回到家,永熙不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早出晚归超过了素意,素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永熙回来却总是望望隔壁素意的房间,如果灯熄了,就转身而去,如果灯还亮着,就驻足不前。
米倪问熬得粥是否还给素意送去,永熙只是默默摇摇头。
米倪问那是否还熬,永熙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米倪不明所以地继续熬着粥。
永熙日复一日地望着素意房间的灯,却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素意的面了。
米倪实在忍不住,问道,“您不去看看素意吗?”
永熙只是不答。
米倪只觉得站在空旷园子中的永熙似乎特别孤单,夜风吹起衣服,更显得清冷。米倪也抬起眼看着素意的房间,他不知道永熙为何不再去给素意送粥,也不知为何素意也不问,但是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却是难受的。
“你早点休息吧。”永熙轻轻地对米倪说道。
米倪又望了望素意的房间,灯还亮着。
米倪默默地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虽然有很多事情,米倪想不明白,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站在那儿的好。
也许是灯光将永熙的影子映在地上,总觉得很凄凉。
素意看到永熙和肖可可笑着从屋子里走出来,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萧纪发现了之后扭头看了一眼永熙和可可两个人,又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着远处的海面。
素意拿起眼前的杯子,递到嘴边却又顿住,一口没喝只是“咚”地一声把杯子砸在了桌子上。
永熙走过来,笑着坐到了素意旁边,素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远处的码头走过去。
永熙想镇定地坐着,却终究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