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意在努力,她首先想让身体平静下来,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身体依然颤抖,心绪依然混乱,脑子里一时之间都被恐惧占领,再也没有别的思想的容身之所。
素意笑了,她瞧不起现在的自己,冷汗又从脸上流下来,流到眼睛里,一阵疼痛,素意却喜欢这感觉,此刻这疼痛才能证明她活着,证明着她在努力,她也不用手去擦脸上的汗,却睁开眼睛,想让汗水更多的流进眼睛里面去。
她想喝点水,但是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永熙赶到警局的时候,外面的记者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
永熙问素意在哪儿?警察说现在还在调查,不能见人,永熙盯着警察很久,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呼吸却透露了他的紧张。
永熙心里失掉了往日的平静,眼神里多了一抹让人心寒的颜色。
这时门口来了一位老人,穿着一身笔挺合身的西服,拿着一个公文包,永熙立刻冲了上去,抱住了他,“杜伯伯,杜伯伯。”
杜守忠面色沉静地轻轻拍了拍永熙的背,然后冲永熙微微点点头。转过身开始和警方交涉。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永熙就见到了素意,当推开门看到小小的素意坐在那个冷清的屋子里的时候,永熙觉得心又能呼吸了。他克制着自己,慢慢地、慢慢地走到素意的身旁,轻轻得把手放在了素意的肩上。
素意的泪水在看到永熙推门而进的那一刹那,忽然流了下来,但是她又忽然扭过头,双手遮住了脸。
警察很快地例行公事做完了一套工作。
当素意一行人走出警局的时候,门口的记者已经比刚才少了很多。
记者们看到素意从门口走出来,拥了上来。
永熙赶快拉开车门,等素意上车之后,箭一样就开了出去。
从素意走出会所的那一刹那,程氏掌门千金吸毒这条爆炸性的新闻,震惊了整个社会。
接着一条条新闻紧随其后,素意从一个豪门千金一下子跌入谷底,形象万般恶劣,简直是毫无人性,天地不容的代名词。
当素意回到住处的时候,杜守忠告诉她这件事情不用太放在心上,这几天先不要上学,先在家休息几天,也可以出国度个假,也不错。
素意笑着谢过了他,目送着杜守忠上车。
素意一个人坐在床上,双腿蜷缩着,整个脸埋在胳膊里,闭着眼睛,心无尽地下沉着。
这件事情是她在心底一直盼望的,只是事到临头,她还是怕了。
此刻在她的脑海中式警车的灯光在黑暗的夜空中不停的闪烁,是那个漫天风雪的夜晚,一切仿佛又重新在眼前展开、时间仿佛被切断,自从那夜之后,再没有其他,虽然从理智上素意知道那都过去了,可是心底的颤抖却无法控制,随之而来的深深自责、愧疚、悔恨、恼怒一股脑地涌上来,也无法控制。
素意愣愣地坐着,胳膊压着靠垫,手不停地摩挲着靠垫的纹路,眼睛失神地看着前面,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上午,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放空,意识在慵懒地躺着,心里却在狂乱地跑着。
素意想得出一个答案,却看不到未来,她的思绪只好倒回去,沿着时钟一直倒转,由现在到美国,由美国到海边……
自己想到的画面,忽然跳到脑海里的画面,密密麻麻、反反复复、重重叠叠,缓慢地、急促地……
她第一次感觉到人面临成功时的一种窘迫。
素意的手指轻轻划着靠枕,沿着面上的纹路一条一条地来回划着。
但至少,杜守忠站在了她这边。
之后数日,新闻辟谣,警局翻案,随着热度的降低,这一场风波终于慢慢平息了。
素意又开始上学,虽然社会圈子又开始循环,虽然各项活动又开始参加,但是还是不一样了。
素意脸上的微笑比以前少了,换来的是有的时候忧郁的神情。
整个社交圈充满着挥之不去的一片阴霾,素意冷冷地看着自己头上的这片云彩,在心底一分一秒地计算着,等待着。
素意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遇到了四婶。
“素意,你怎么这么瘦了?”
“四婶,您最近还好吗?”
“好、好,四婶很好啊!素意,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好,”素意咳嗽了两声,微微喘息了起来。
向婶赶紧拿起素意身边的手绢,帮素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这孩子,还是自己身体重要,别的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素意听了,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眼里泪光闪闪,欲言又止。
“素意,你别怪你四婶多说话,你可真是小小年纪受苦了,你说怎么前些日子又出了这么个假新闻,唉!”
素意一直隐忍着,这时不知为何,忽然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哽咽地哭起来。
“没事儿,有四婶儿呢!苦命的孩子啊!”向婶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素意顺势倒在了向婶的怀里。
程月海两口子,终于向懵懵懂懂的素意讲明白了,为何她的董事长的位子没有了,又为何有人会诬陷她吸毒,素意听了大惊失色,睁大了眼睛,眼泪一滴滴地留下来,连连摇头,“大伯怎么会这样对我?”
……
阿姐问石伯到底是谁陷害的素意,石伯只是默默地走了,留给阿姐一个背影,阿姐忽然觉得自己的父亲老了,不然为何这背影看起来那么荒凉。
月上柳梢,永熙看着素意从浓密地树荫下缓缓走来。
“我给你熬了粥。”
素意看着转身离去的永熙,月亮的光芒和树叶的影子在永熙的背上留下一幅画,随着永熙一步一步走着,光影不停流转,仿佛一幅画卷,在静夜中展开,随着永熙渐行渐远,这画卷又消失在雪苑的门中。
素意还是忍不住抬起手,在空无一人的苑门外,轻轻抚摸着,然后终究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手,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