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忍住又涌上眼角的泪水,想到自己的眼泪,心里对自己的厌恶更深了。
她觉得自己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
梦魇每晚还在,夜夜惊醒,精神高度紧张,头脑极度混乱,身体极度槽糕,她越来越看不到未来,甚至对现在也越来越恐慌。
素意抱着膝盖,静静地发呆,所以常常一坐就坐到天亮,永熙夜夜都陪着自己,也不睡,白天还要上课,面容也是越来越憔悴。
素意在努力地调整自己,想让自己在这剩下的时日中,尽量显得平和一些,尽量不去打扰大家,但是随着这段时光的流逝,自己却又总是在日益明显的病态中过活,搅得大家也都不安。
素意有的时候会不停的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要走了?”然后被这不知不觉说出口的话惊到,却失望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素意坐在床上不禁苦笑,生无可恋与生命宝贵哪个更真实呢?笑着笑着,流下泪,心酸无奈无从说起。
素意的状态越来越不好,黑眼圈也越累越重,整个人消瘦得快成了一道闪电。
大家都很担心,家里的气氛很压抑,整个宅子像是夏日暴雨前的池塘,大家像是塘水里的鱼,被低气压笼罩着,人喘息困难,但谁都不能离开这片水。
今天晚上,月如钩,素意躺在床上忽然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但她却无动于衷,静静地的过了很久之后,素意才用袖子默默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然后静静地等着,等着……
永熙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在梦里还是坐在素意的床边,看着素意满脸憔悴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人紧紧揪住,不停地绞着,一阵阵地疼着……然后又梦到了遇到素意以来的一幕一幕……
最后忽然白茫茫的一片遮住了视线,永熙着急地挥舞着双手,想将眼前白色的大雪拨开一点视线,但是漫漫洒洒的雪片却越下越大,越下越厚,永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都拨不开一点一毫,雪漫漫地将永熙埋起来,就在他只剩下最后一丝力气挥动着双臂的时候,忽然一片雪,落在了手心上,永熙一愣,但是当他将手站在眼前想看清楚的时候,雪片却融化了……
永熙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冲了澡之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永熙被自己这种心烦意乱吓到了。
他感觉浑身像是有一根棍子支撑着,只是自己的身体和这个棍子的形状怎么都不相符,坐着也不舒服,站起来也不舒服,来回踱步也不舒服,躺下也不舒服,永熙就这样不停地变换着呆着的姿势,可是怎么都觉得身上皱皱的。慢慢地,永熙的心里越来越乱,他用手握成拳头,低吼一声,但一点作用也没有,这种不适、烦躁的情绪肆意侵袭着自己,无力抵抗。
永熙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不禁喘了几口气,稳稳心神,看到素意躺在床上用头蒙着被子安稳地睡着,自己心下又烦乱,便起身轻轻地走出房间。
永熙想着明天还有早课,他不想被自己无名的情绪影响功课,他一定要尽快调整好这紊乱的心绪,因为他要努力学习,多长本事,老师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啊,我的天下我一定要守护住!
永熙快速地进了洗手间又洗了把脸,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忽然一股浓郁的花香从窗户外面,随风飘进来。
永熙不由自主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书上的枝叶,随风轻轻摆动着,院子里的几颗桂花树随着风的摇动,花香也飘进了屋里。
没想到零落待尽的桂花还有这么浓郁的香气。
永熙看着外面的景色莫名地被吸引了。
夜晚的风冷意浓得很,里面包裹着花香却又有一股温暖,园子里安安静静,有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仿佛千百年来这片景致就是如此,这缕缕花香就是如此。
永熙觉得头脑一下就清醒了,心里不觉得也豁然了,想着自己刚才的心境,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吧,微微地笑了,闭上眼睛,伸开双臂,迎着风的方向,尽情地呼吸着这醉人的花香。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在这浮名浮利世上,何苦虚苦劳神门中身,只希望来日能与素意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陶陶且天真。
可是永熙忽然觉得心里一颤,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在一片昏黄色灯光照耀下的园子里,他好像看到了一缕白色,刚才只是一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之后,影像一下子加深了,他睁开眼睛,快速地在园子里搜索着,他有点记不清是在哪儿,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一个印象,又好像一直都在,永熙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着急起来,但是找了半天,他都没有在看到那缕白色。
永熙皱着眉头,自己也不住地轻轻地摇了摇头,难道是自己精神太紧张,看错了。
永熙回到屋里看着素意在床上还是一动不动,心里松了一口气。
永熙关了灯,想尽快睡着,想着明天一天的课程,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学,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睡意全无,在永熙翻来覆去折腾地自己都累了的时候,他放弃了,他懊恼地坐起来,有点无奈、有点烦躁地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耽误明天的课。
花香的味道好像比刚才更重了,永熙套上了平时穿的白色风衣,怕吵醒熟睡中的素意,他轻轻地打开门,往园子里走去。
永熙沿着小径往桂花树林的方向走着,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寻找着。
永熙听石婶说过,这个园子和国内素意的家有几分神似,想着素意那时候和妈妈在假山下嬉戏,在池边看鱼,在亭台上看云,在回廊边赏花,是多么幸福啊?
那时候素意肯定笑得很开心,那时的风也是淡淡地,云也是轻轻地,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与温馨,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素意什么时候还能再去假山下开心得嬉戏,在池边看鱼,在亭台上看云,在回廊边赏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