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意开始咳嗽起来,说不下去了,后乘忙忙地把帕子递过去。素意咳嗽完,把帕子直接捂住,看也不看。
后乘看着素意嘴角的一丝血丝,猛地把头转了过去。
“花有开的时候,也有谢的时候,可是树还是要有的。”后乘说话的声音渐渐地高了起来,气息也不稳了。
素意扭过头看着站在窗前的后乘,又把头低了下去。
“后乘,你不要怪我,好吗?也不要生我的气,我是那种只能活在一瞬间的人,没有办法做长远的打算,我看过花开,就不会想花落,我有过快乐,就不在乎会有多痛苦,所以后乘,你看我其实是病了,一直也没好过,只是小时候有爸爸妈妈我快乐过,然后,然后有你们我快乐过,然后到了现在,我是真的舍不得,我愿意死在那快乐里,不愿意出来,哪怕外面的世界再好,我的时间都花在了那儿,我不可能再回头了,我是我,我自己我明白,我回不了头了,后乘,你别生我的气好吗?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是我却只有我的时光,我出不去,也不愿意出去了。”
后乘听着素意不停地喘息着尽力说完这段话,忽然再也控制不住,紧紧地抱住了素意,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上一次这样哭,还是在萧纪妈妈死后,萧纪去找他的时候。
素意笑着用手轻轻地拍着后乘的背,“还有后乘,如果可以,以后每年帮我给姑妈上一份祭品。”
后乘忽然抬起头,“你知道?”
素意笑了,“泓湖孟氏怎么可能消失得一点都见不到,还有那些消息……”
素意又微微咳嗽起来,“难为你早已收手,还为我又重新找了好多……”
“是姐姐的意思,她希望不再有泓湖孟氏,希望我们能光明正大地生活,所以消息也是大不如前……”
素意笑了,“那也帮我很多,永熙也知道的,还有替我转告姑姑,素意谢谢她。”
后乘的眼泪不住地留下来,忍不住趴在了素意的床边。
素意伸出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只是还是姑姑活得透彻,到底也算是求仁得仁,比我强出百倍。”
后乘猛地抬头,素意不再说下去了。
很多事,很多人,很多话,很多心情,最后也只是一段段陈年往事了。
后乘哭了好久。
程月州提前出狱,程氏交到了他手上。
几年间,程氏几经易手之后,终于进入了一个稳定的轨道。
素意却再也没有踏进程氏,似乎他们一直都不曾有过瓜葛。
机场,素意回美国,索依决定陪她一起走,原来郎石青是她的父亲,这又是一段陈年往事。
郎石青也已经在那边做好了准备。
萧纪回来了,其中的艰辛与困苦也是不能言说的,萧符从此不再理事,萧纪掌管了萧氏。
萧纪和后乘一起来送素意和索依。
后乘走到索依身边,索依笑着说,“其实我小的时候很喜欢看电影,也喜欢看小说,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看的大多数都是悲剧,越是到结尾的时候越是悲伤,哭的不行,所以我现在特别不喜欢悲伤的结尾,如果没有遇到你,我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但是即使到现在,我也想告诉你,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实践起来比较漫长,就是我爱你,然后怎样让你爱上我。后乘,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直陪着你。”
后乘还是愣住了,有些事,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却真的无法面对。
索依忽然转过身去,背对了后乘,眼泪肆无忌惮地、疯狂的留了下来,她怎么能割舍下她对后乘的这份心意,只是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离开了。
“希望一会儿,我上飞机的时候,我能有一张灿烂的笑脸和你说再见!”
所以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朝飞机走去。
飞机的舱门缓缓放下,索依头也不回地往旋梯走去,在即将走进飞机的那一刹那,回过头,冲着后乘灿烂的笑起来,后乘从没在索依的脸上看到过这么灿烂的笑容,好像把积攒了一辈子的开心都用上了。
后乘还是双手插着口袋,一动不动地看着索依,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但索依好像收到了后乘的回应一样,更加灿烂的笑起来,还愉快地挥了挥手,夕阳西下,整个机场的余晖好像都在为索依的笑当背景,看得人心里都疼了。
索依忽然一个转身,冲进了机舱,像是一段音乐戛然而止,没有任何征兆。
后乘转过身,慢慢地朝素意和萧纪走过去,他在心里想着,恐怕以后是见不到索依了,可是除了祝她幸福,自己确实无能为力,但是哪怕是祝她幸福的话,自己都说不出口。
萧纪、后乘静静地站在素意对面,素意穿着一身米色的连衣裙,围着粉红色围巾,透过墨镜,底下是一张苍白的脸。
但是依然抵不过她的风化绝代。
萧纪带着些许沧桑却十分坚定地说:“我还想再见到你!”
素意轻轻地笑着,整个世界在素意的背后仿佛都醉了。
“不,萧纪,后乘,我希望我们今生各自安好,来生永不相见!”
透过墨镜,素意的眼泪流到嘴角,她还是走过来,拥抱了萧纪和后乘,三个人抱在一起,素意在他们耳边低语道:“因为我亏欠你们太多,无力偿还。”
夕阳西下,素意最后给微笑着挥挥手上了飞机。
萧纪转过身,跟后乘一起走向车子。
在滨海路上飞驰而过的车里,后乘哭了,萧纪默默地给后乘递过纸巾,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来许久,后乘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你说人是不是不管怎样,最后都会变得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