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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礼拜天各种事情扎堆,凯里先生老说他的教区就他每个礼拜要工作七天。

全家人要比平日里早起半个钟头,玛丽·安会在八点准时敲响房门,凯里先生说他这个牧师当得憋屈,连休息日都没办法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凯里太太穿衣服也要比平常多花时间,她九点才会气喘吁吁地下楼吃早餐,丈夫会紧随其后。凯里先生的靴子就放在炉火前,以便烘烤暖和。祷告的时间比平日要长,早餐也更丰盛一点。吃完早餐后,牧师将面包切得薄薄的做成圣餐,菲利普也能荣幸地切下面包皮。然后牧师会叫他去书房里拿来大理石镇纸,凯里先生要将面包压得又薄又软,然后再切成小方块。数量多少则要视天气而定。碰上非常恶劣的天气,来做礼拜的人很少;要是好天气,虽然做礼拜的人很多,但留下来领圣餐的也不会有多少。要是碰上干爽的天气,人们会愉快地步行前来,但天气又没好到让人急于离开去休闲散心的地步,那么领圣餐的人最多。

跟着,凯里太太会从置于餐具室的储食柜里取出圣餐盘,牧师会用麂皮将盘子擦得锃亮。十点,出租马车来到屋前,凯里先生穿上靴子,凯里太太则要花几分时间戴上那顶无边帽,在此期间,牧师穿上长斗篷,站在门厅,脸上的表情如同早年的基督徒即将被领进竞技场一般。他们结婚三十载了,可妻子在礼拜天的早上仍旧这样拖拖拉拉,着实让人百思不解。最后,她终于穿着一件黑色绸缎衣姗姗来迟。平常,牧师是不喜欢妻子穿得花花绿绿的,但礼拜天让妻子穿黑衣是他决定的。不过有时候,跟格雷夫斯小姐商量后,她会大胆地在无边帽上插一根白色的羽饰,或者一朵粉色的玫瑰,不过,牧师坚持认为不要佩戴这类饰物,说什么他可不想跟妖艳的荡妇去教堂。身为女人,她对这样的见解只能唉声叹气,但身为牧师的妻子,她又不得不唯命是从。他们正要进入马车时,牧师这才记得还没人给他鸡蛋。她们明知道他必须吃一枚鸡蛋润润嗓子,家里有两个女人,居然谁也没顾得上他。凯里太太埋怨玛丽·安,但玛丽·安回答道她也不能什么都考虑周全。于是,她匆匆拿来一枚鸡蛋,凯里太太将鸡蛋打在一杯雪莉酒中。牧师一饮而尽。他们将圣餐盘放在马车里,总算出发了。

这辆出租马车是“红狮”客栈的,闻起来有股发霉稻草的异味。马车行驶的过程中,他们将两个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牧师感冒了。执事站在门廊前,等着接圣餐盘。牧师往法衣室走去时,凯里太太和菲利普已在教堂的长凳上坐定。凯里太太把准备在圣餐盘里放的一枚六便士钱币拿出来,这是她的老习惯了,还将一枚三便士的硬币交到菲利普手中,让他捐赠。教堂里逐渐坐满了人,礼拜开始了。

在布道过程中,菲利普慢慢坐不住了,可只要他扭动身子,凯里太太就会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胳膊上,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直到唱完最后一首圣歌,格雷夫斯先生端着圣餐盘从大家身边走过时,他才重新来了兴趣。

所有人都离去后,凯里太太走到格雷夫斯小姐的长凳前,趁着等待两位先生的期间跟她寒暄着,菲利普则去了法衣室,他的伯父、助理牧师和格雷夫斯先生仍穿着白法衣。凯里先生把剩下的圣餐面包给了菲利普,告诉他可以吃。而且他自己平常也是吃掉的,因为扔掉面包总觉得会亵渎神明,菲利普现在食欲很好,正好代劳。跟着,他们开始数钱,有一便士、三便士和六便士的硬币。而且圣餐盘里总会有两枚一先令的硬币,分别是牧师和格雷夫斯先生放进去的,偶尔还有一枚弗罗林[6]。格雷夫斯先生告诉牧师这枚硬币是谁放进去的,此人不是布莱克斯塔布尔本地人,凯里先生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这人的大方行为早被格雷夫斯小姐看在眼里,她告诉凯里太太,那是一位来自伦敦的陌生人,已经结婚生子。驱车回家的途中,凯里太太将这个发现告诉了丈夫,牧师决定登门拜访,希望他能为“助理牧师候选人协会”慷慨解囊。凯里先生还问菲利普有没有守规矩。凯里太太说威格拉姆太太有了一件新披风,考克斯先生没来教堂,还有人认为菲利普斯小姐订婚了。他们回家后,都觉得应该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饭后,凯里太太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凯里先生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

他们在下午五点吃了茶点,牧师吃了一枚鸡蛋,好在晚祷的时候有精神。凯里太太就不去了,派了玛丽·安前去晚祷。但她还是把祷词和圣诗吟诵了一遍。晚上,凯里先生步行去了教堂,菲利普一瘸一拐地跟在旁边。晚上走在乡间小路上让菲利普觉得很是新奇,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堂慢慢朝他们靠近,显得格外亲切。起初他跟伯父在一起时还有些羞怯,现在菲利普已经慢慢习惯了,他会将手塞在伯父的手中,那种踏实的感觉让他走起路也轻松了。

他们一回到家就开始吃晚饭。凯里先生的拖鞋早早准备好了,放在炉火前的脚凳上,菲利普的拖鞋放在旁边,一只鞋跟别的小孩的鞋没什么区别,另一只鞋却是畸形的,看起来怪怪的。上楼睡觉时,菲利普可是累坏了,只得由着玛丽·安帮着脱衣服。帮他盖好被子后,玛丽·安亲了他一下,菲利普慢慢喜欢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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