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越原本是跟着秦阙的人却突然跑到秦珏身边大献殷勤,换你你不觉得奇怪?”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吧——,”余窈小声嘀咕道,“难道就不能是来做探子的?”
傅瑜跟宫人摆手叫人摆膳,视线转回余窈身上,“你说的也没错,这里的秦珏死前还专门找了人盯着常越。”说到这儿就闭了嘴。
然后呢?余窈恨死了傅瑜这种话说一半就停的毛病。
傅瑜笑眯眯的看着余窈炸毛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那段时间‘常越’每天天不亮便往后山去,连着去了好几天,却突然在某一天中断了行程下了山,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听傅瑜说到‘常越曾连着几天去后山’时,余窈心里就是一咯噔。
她急急的追问,“他到底是哪天下山的?”
傅瑜目光深邃,眼神里多了些余窈看不懂的东西。“我来到这里的前一天。”
这时候摆膳的宫人鱼跃而入,可余窈已经没心思理会那些散发着美味香气的珍馐,好不容易等到宫人们井然有序的离开,她才拉着傅瑜的袖子轻声问道,“咱们俩是同一天来的吗?”
余窈就见傅瑜缓缓的点了点头。
月上树梢,傅瑜正在书房里挥毫撒墨,喜公公静静的候在一旁,傅瑜收了笔,叹了口气,“她还是不肯吃饭?”
喜公公悄悄到外头召唤了几个宫人一问,才又轻手轻脚的回了书房,“回大殿下,寻仙县主早就用过饭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傅瑜怔愣片刻,轻笑出声,以为这小丫头能多有骨气,结果不到半天就吃了饭睡觉了?
先前明明还张罗着要找常越替她的原主报仇呢,合着这么快就抛到脑后了。
傅瑜摇摇头,走出书房,看向仇山寺的方向,神色凝重。
相府。
李承秋打发走了几位前来拜访的同僚,回到后院就抱着自己刚出生不到俩月的儿子一通傻乐。
这胖小子出生在初冬,李承球生怕一个不小心孩子就会生病夭折,连洗三和满月都没敢大办,因此除了极个别几人外,还没人知道他已经有了儿子。
被李承球抱在怀里的小婴儿正欢快的吐着泡泡,虽然他视力还很模糊,可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是什么身份。
唯独让他不解的是,自出生两个月以来,他从没见过他的母亲——,李黄氏。
是生下自己元气大伤了吗?李嫣暗自纳闷儿,又吐了两个泡泡。两个月大的婴儿又乖又软,从不哭闹,不懂何为‘萌’点的李承秋只知道胖儿子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他用胡子扎了胖儿子两下,发出爽朗的笑声。
被一向冷淡的父亲如此亲热对待,李嫣心中又酸又喜,喜的是原来父亲曾经这么疼爱自己,酸的是长大之后这份喜爱就再也不曾表露过。
仇山寺。
一座禅房内,檀香袅袅,佛音缭绕。
行真已经连续诵经一整月,可师兄行善的状况仍不见好转。
他脸色疲惫,嘴唇干裂,盘坐在蒲团上的人睁开双眼,将枯瘦的双手按在行真的肩上,“师弟,你先歇歇吧。”
行真坚持着念完口中的最后一句经文,轻叹了口气,他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师兄感觉如何?”行真神色忐忑。
行善闭上眼,“你去吧,我大限将至了。”语气无悲无喜,面色平静。
行真脚下一跄,神色凄苦,“还是不行吗?”说完闭了闭眼,“还是我修行不够。”
“你魔障了,本就该是我寿数将尽之时。”说罢挥挥手。
行真克制的收起情绪,道了声佛号。
行真行至禅房门前,行善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叫后山结庐的施主速速离寺。”
行真一悚,转头看去,行善已经闭上了眼,好似刚刚语气中的急切只是他的错觉。
他走出禅房,回身轻轻掩门,透过些微的缝隙看到摇曳的烛火下,师兄的面庞泛着诡异的黑青。
行真神色未变,将门关死,慢慢远走。
离开禅房一定距离后才加快了步履,摸着黑往后山跑去。
紧闭的禅房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你说他是发现我了,还是没发现我呢?”
行善脸色扭曲,时而狰狞,时而平静,扭曲了半晌,稳定在平静的脸色,“你如今也不过是强弩之末,附身秦珏施主的可是有大造化的神魂,不然你也不会被他重伤,又被我压制在体内了。”
说着,行善的脸色又开始大变,变做狰狞状,“我堂堂一界天道,被你这等蝼蚁压制在身,你扛得过我的反噬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你的好师弟收些利息!”
和善的行善其实更占上峰,从两人争夺身体的主动权来看,行善的反制更加迅速。
“有我在,你是踏不出这间禅房的。”行善道了句佛号,默默念起了经文,将黑气慢慢压制回体内。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游历,从前年起,他便时不时会失去某些时间段的记忆。若不是半年前收了傅瑜馈赠之礼,恐怕他早已如行尸般失去神智。
灯烛慢慢燃尽,禅房里恢复了平静,也陷入了黑暗。
天色蒙蒙亮,一架青蓬小车驶向了皇宫。
李郎中揪着自己的胡子,满脸的暴躁,“我都说了我不来找我徒弟,可你偏要拉着我来,结果呢?”他搭眼儿瞧了一眼把他拦在宫外的护卫,“连门儿都进不去!”
说完哼了一声,负气靠着车厢闭眼休息去了。
行真苦笑连连,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难道说他师兄被邪魔附身?难道说邪魔对老友有不轨意图?
连他自己都是半信半疑,一知半解,还是不要说出来好,省的被好友喷个狗血淋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诵经一月累坏了身子,往日里看起来巍峨的宫门,此时却散发着暗淡的朱红,总给他一种天启气数将尽的错觉。
今日是复朝的日子,可数百位大臣们列队在奉天门前,却久久不得召见,让一众打好了小算盘的大臣们人心惶惶。不知道老皇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