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心事睁着眼挺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有了倦意,一片虫鸣声中却闯进了梆子的声响,一慢四快。
余窈睁开眼,敲五下意味着已经五更天,凌晨三点了吗。
她翻过身,脸对着外侧。
窗外月色朦胧,透过纱窗在地上留下斑驳的亮块。
一个高大的影子突然闯入,影子的主人停在了余窈的门口。
余窈心里紧张,捏紧了帛被。
‘咚咚咚’,门被扣响。
“谁?”余窈壮着胆子问了一声。
“是我。”秦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余窈松了口气,把门闩拉开,“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秦珏神色温润,“他们只有这个时辰才放松警惕,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他伸出手。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腥气,盯着眼前纤长如玉的手,余窈警惕的退后了两步,“为什么要这个时辰出去?等天亮了不好吗?”
秦珏收回手,面色阴郁。“你不信我?”
余窈浑身汗毛直竖,秦珏虽然喜怒无常,可绝不是眼前人这个样子。
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在这个时辰出去。”
门口被来人堵死,逃出去求助的机会不大,余窈只能往房间里再退两步,并试图找到关门的契机。
假‘秦珏’见哄骗不成,也没了耐心,气质一变,变得十分邪佞,他用手抚过自己光洁细嫩的脸庞,“被你识破了?也无妨。”
他哼笑一声,伸手向余窈抓来。
大脑在叫嚣着逃走,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有如千斤重。她躲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捏紧自己的脖颈,露出畅快的笑容。
脖颈上的手慢慢收紧,空气从肺内渐渐消失,声带只能发出‘赫赫’的气声。头昏,耳鸣,眼前一片片的发黑。
余窈试图抓挠,踢腿,可是皆无济于事。
而她濒死的挣扎似乎取悦了假秦珏,“九天外的神,也不过如此嘛。”他的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兴奋和愉悦。
这回是真的要死了?余窈的意识渐渐模糊,闭上眼前,她恍惚的听到一声叹息。
“太弱了……”
等再次睁开眼,她见到的就是在她的榻边儿拄着胳膊打着瞌睡的李郎中。
老人家倒是不打呼噜,就是那一撇灰白相间的小胡子跟着呼吸一抖一抖的。
天色大亮,余窈也说不清具体的时辰,要不是喉咙传来肿胀的痛感,她会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她轻抚着自己的喉咙,脸上却没有劫后重生的喜悦,她不喜欢这里——她想回家了。
一旁打瞌睡的李郎中时不时的点头,一个手滑直接磕到了榻沿儿,捂着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丫头醒了?”
余窈笑了一下,“辛苦您了。”
李郎中摆摆手,“伸手出来,我再看看。”
又探了脉,捋捋胡子,“已经没事了,除了有些受惊,伤了喉咙,没什么大问题,总比瞧不出病的来要好得多。”
“还有谁也病了?”不怪她神经紧张,她能捡了一条命回来,必然是有人救了她。
李郎中收拾药箱的手一顿,“我说傻徒弟,你这喉咙都伤成什么样儿了,还张嘴说话呢?”避而不谈之前说漏嘴的那句话。
余窈见他拎着药箱要跑,抓着他的衣角问道,“那是谁救的我?”言简意赅,直击要害。
李郎中一愣,随即反手一指,“当然是你师父我救的你!你看我,医术盖世,妙手生春,哪怕是死人呢……”
余窈可不想听他打哈哈,直接扯着衣角用力一拉,李郎中差点跌了个趔趄。
“到底是谁?”
李郎中神情讪讪,摸了摸鼻子,他怎么总是绕进这些破事儿呢,人生艰难啊!
余窈观察着他的表情再想到她昏过去前听到的声音,大胆猜测,“是秦珏?”
李郎中掩面,祖宗在上,这可不是他说的!他什么都没说!
余窈掀开帛被,趿上鞋子就往外走。
“祖宗欸,我的小姑奶奶!你去哪啊?我可是奉命照顾你,你就不能好好养伤,让师父我省省心吗?”李郎中丧着脸一路小跑跟着。
秦珏和余窈的房间隔着不远,走不了几步路就到了。
常轩黑着脸像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口,大门紧闭,里头一丝响动都没有。
他见余窈来了,神色未变,连话都懒得说上一句。
“常副统领,我想见见大殿下。”余窈哑着嗓子,施了一礼。
常轩连眼皮子都没掀。
“嫣姑娘请回吧,殿下今天谁也不见。”
“我就想看看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余窈说话有些急了,音量也随之变大,说到后头连声儿都发不出了。
常轩冷着脸拱手,“请您把自己照顾好了,常轩就对您感恩戴德了。殿下的身子弱,禁不住一次次的替您冲锋陷阵。”
要说之前他对余窈还是有几分好印象的,虽然才貌平平,但能坦然和大殿下吃饭说话,而不是当成瘟疫一般避之不及,已经很难得了。
更难得的是大殿下对她也颇多关注,前些日子更是为了她不惜和今上闹翻,也要求得一旨赐婚。
而这微薄的好感如今已荡然无存。
想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属下忽然赶到他府里说大殿下人快不行了。可怎么就不行了,为什么不行了,却没个说法。
他火急火燎的往这儿赶,却只知道守在仇山寺的兄弟折了八个,剩下的人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只道大殿下昏迷在这个女人房外,别的便一概不知。
常轩心里觉着余窈是害了大殿下,自然心中对她恨的牙痒痒,公事公办的应付一番算得上是好涵养了。
李郎中看得出常轩压抑着怒火,他扯扯余窈的袖子,“你跟我先回去,”又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行真就在里头,若是他也救不回秦珏,你我同样束手无策,你看一眼能有用?”
余窈咬着下唇,心里有点说不出的迷惘。
被李郎中拉回屋里枯坐了一整天,手札就搁在手边儿,翻了又翻,看了又看,别说进食,就是连口水都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