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以往不是都不过问您外家的事儿?”海棠收了香膏,一本正经的站在一旁看向余窈。
余窈觉着有点心虚,她毕竟不是原主,OOC在所难免,尤其最近离开了相府那种压抑的环境,让她懒散的厉害,有点收不住本性。
也让她几乎忘了打从穿来之后,因为一个小动作被海棠看穿的那种窘迫感。
海棠见余窈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这么问主子显得十分不敬,有点懊恼,想要跪下。
余窈直接给她呵住了,“你别跪,我不耐烦看这个,你知道的。”
海棠犹豫一下,收住动作,轻声道,“海棠愚笨,虽然不知姑娘近来性情大变的原因,可绝不会因此生了二心。若您还是像之前那样,随便几句话就能让人哄了去,婢子也万不敢跟您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
余窈盯着她的眼睛,虽读心技能依旧离线,但她冲着海棠丝毫不闪躲的眼神,也愿意交付部分信任给她。
“你说。”
海棠见余窈没呵责她,胆子更大了些。
“舅老爷不是不愿意见您或夫人,而是相爷不许他见你们。”
余窈一愣,原主外家好歹也是侯府出身,竟能被相爷拦着不给见面,偏生还默许了,何其可笑。
“这话可不是空口白牙说了我就信的!”余窈不能全信,诈一诈海棠也无妨。
“您要是直接就信了,接下来婢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海棠抿嘴笑了一下,完全不像平时那副木讷呆板的样子。
余窈已经淡定了,不管何时何地,好像人活着,总得多带几张面孔才能活下去。
海棠敛起笑容,把入府这几年,从当洒扫丫鬟起到如今,听说的关于夫人娘家的点点滴滴都复述了一遍,听得余窈也不禁咂舌,这些下人们就是府里各处的眼睛,上头的人自以为神鬼不知,殊不知都被人看在眼里。
不过海棠,自己还是小瞧了啊。
余窈眼神端的意味深长,海棠却坦然的很。
“婢子没别的能耐,但府里各处的小厮丫鬟,总有几个愿意把苦水给我倒一倒,如果您不愿意相信,回了府尽可提了人来审。”
余窈摇头,“你怎么就认定他们说的一定就是真的?”
“婢子就是将这些人的话儿,复述给您听,信与不信,完全在您。”
余窈暗叹,海棠是个聪明的,她把自己当个传声筒用,责任不担,还得被主子重视起来。
实际呢,海棠这心里也是惴惴,早年战乱动荡,后来能凭着孤儿之身在相府崭露头角,察言观色是刻在她骨子里的生存本能,装聋作哑是她活到今天的必要条件。可对性情大变后的二姑娘,她并不是很能看懂。
海棠双手交叠,左手无意识的捏紧右手。
余窈看在眼里,对她道,“你说的我心里有数了,你帮我给舅舅传个话儿,说我想见见他。”
信不信的,有比问当事人更好的办法吗?
海棠松了口气,点点头。
出去找知客前,余窈喊住了她,“之前我叫你找寺里值夜的僧人打探的消息,可有结果?”
海棠摇摇头,“寺里小师父都不肯多和女子讲话,婢子就是想拉关系,也是拉不到。”
余窈摆手,让她去了。
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来了异世半月有余,却对害死原主的凶手毫无头绪。李郎中给的线索可以把嫌疑人缩小在一定范围内,可对她而言终究还是大海捞针。
心知多想无益,有空闲还不如翻翻师父给的手札,研究研究大殿墙壁上的花纹儿来的实在,可焦躁这情绪,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好在没过两天,头上的大包消了肿,也不再头晕恶心,李郎中开始叫上余窈学习辨识草药。
人一忙起来,就没工夫胡思乱想,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去,天擦黑了才回,几乎在后山的药园子里常驻了。
头两天海棠还纳闷姑娘怎么见天的找不见人,后来才知道是跟着李郎中学了医,别提有多惊诧。但想想之前姑娘被杜鹃所害,差点没了性命,也觉得此举算不上有多出格了。
只每天准备好颜色偏深,料子不那么娇气的衣服给余窈换上,就算这样,带来的一箱笼的衣服也糟践的七七八八。
等过了半个月,那位传说中的舅老爷终于想开了来仇山寺见上自己这个外甥女一面时,余窈已经没什么能见客的体面衣裳了。
仇山寺有专门给人会客用的静室,余窈本还在后山,海棠报信儿说舅老爷来了,忙得她换了件山下成衣铺子里现买的衣裳,便匆匆赶了去。
原主有两个嫡亲舅舅,今天来的这个,是小舅舅,年纪上比夫人还小些。
他衣着华贵,背影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的不羁和随性。
“舅舅。”余窈进了门,先上前施了一礼。
本对着墙壁上的挂画仔细端详的男子听到声音转身,就见自己多年未见的外甥女未施粉黛,又满脸倦容,再一看身上所着的衣衫虽是绸布的料子,却只是绸布中最次等的货色,一时间是又喜又怒,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儿。
他几次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让余窈坐下。
余窈本是抱着求证的心态才想着见见外家这些亲戚,可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上来先红了眼圈,着实也让余窈心中不是滋味。
“你都这么大了。”既是感叹,又是惆怅。
余窈抿嘴轻笑,“嫣儿还未曾见过舅舅,这是第一次见面呢。”
小舅舅一口闷了杯中的茶水,神色间多有无奈,“你小的时候,还是见过的,不过那时你还不记事。”又仔细打量了余窈身上穿的衣裳,捏紧了手中的空杯。
刚刚初一乍看,只觉着料子不堪,细一打量,发现连针脚也不够细密,粗劣不堪,哪是名门贵女穿的衣裳!连对比他侯府的婢女都多有不如。
余窈见他死死盯着自己身上这件衣裳,神色间又几多怒气,就知道他这是误会了,可也没作解释,她倒想知道如果原主当真被相爷苛待,那自己的外家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