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似无尽头的苦树林,苦树层层叠叠蔓延至云上。它们代表的现实财富惊人,却属于一个真正的树妖。
这是唐牧第一次独立面对树妖,艾梅拉那种惊世的美对任何人的视觉都是种强烈的冲击。没有旁人,唐牧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他是为了离开才到这里,却反而兴起留下来的渴望。
Chimera将唐牧放到地上,自己宠物狗一样蹲坐在苦树下,伸长脖子,巨大体型让Chimera的狮子头刚好越过艾梅拉所在的树枝。
伸出手轻抚Chimera布满鳞片的脖颈,一人一兽几乎同时向唐牧望过来。
“au juy gv la tu”依然无法听懂的语言,轻柔悦耳,声音不大,却能准确传达到唐牧的耳中。
“我是唐牧,抱歉又回到这里。”第二次介绍自己的名字,唐牧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艾梅拉双眼。那是双醉人的眼睛,睫毛很长,浓密又略带弯曲,远看仿佛围绕着云雾,朦胧、神秘,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意识到这样自己根本没法好好说话,唐牧偏过眼,看向Chimera的丑脸,顿时清醒了很多。
“因为艾玛不在,我只能自顾自说了,希望你不会嫌我烦。”调整好语气,唐牧终于说出第二句话,开头还好,最后一句又透露出了忐忑。
唐牧顺着Chimera的狮子头继续往下看,观察那正欢快转圈的尾巴。如果舌头再吐出来就更像狗了,唐牧心里对Chimera毒舌不断,又清醒了不少。
觉得自己状态终于调整过来,唐牧开始继续说下去。
“事情是这样的,我所在的商队来到这座山脉,是为了寻找一种在人类社会中,极为昂贵的药物,苦果...”
随着开始讲述,唐牧终于神情自若,从商队的来历,目的,苦果的功效价值,再到这两个月间记忆犹新的一件件事故,商队背后可能拥有的大人物的军队,自己的想法和所作所为,希望能够迁徙村庄到雾林背后,利用雾林的效果和贵族对抗的办法,以及最后村庄的态度和结果。
接近两个小时的讲述,唐牧从一开始理智的讲经过,到后面忍不住诉说的抱怨。唐牧目光逐渐从Chimera身上缓缓又回到艾梅拉双眼。
这一次,全副投入的唐牧,没再避开那双眼的视线。他随着讲述或愤怒,或激昂,或苦涩,或担忧,或无可奈何。面对两次拯救自己的艾梅拉,奇美无比却又超脱现实的树妖,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般敞开心胸。
唐牧的讲述问心无愧,盯着艾梅拉的双眼越发认真。渐渐的,他从那双迷雾般的眼神中发现了更多宝藏,宝藏的名字,是情绪。
没有移动位置,静静的,耐心的听着唐牧讲述的树妖,以往缥缈模糊的身影不断清晰。艾梅拉在唐牧眼中神的一面逐渐褪去,恍惚间,唐牧似乎有些懂得了艾梅拉双眼表达的意思。
原来,她也同样会难过,会愤怒,会...刚准备说出自己最后决定的唐牧停了下来。
离开两个字刚哽在喉咙,就被硬吞下去,唐牧停下来。
我不想看她难过、愤怒、无奈的面孔,一个声音从内心发出。安静倾听的艾梅拉,这一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姑娘。但正是这样的艾梅拉,唐牧却觉得,她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美,美得不可思议。
“我会回到村庄,尽我最大的努力,再争取一次。”唐牧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语从口中说出。
我真是彻底沦陷了。内心自嘲,唐牧望向艾梅拉,心里的话语自然而然流露而出。
“如果最后还是失败,我会劝艾玛姐妹一家和我一起逃走,到了那时,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么?”威尔逊的目的是苦果,村庄只是过程,最终还是会回到艾梅拉的住所,这片苦树林上。
哪怕艾梅拉和Chimera比他强大无数倍,唐牧依然还是这么说了。
“au li uy der oi we”艾梅拉的面孔看不真切。
唐牧却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此时的艾梅拉似乎在说。“谢谢你,担心我。”
唐牧不动声色,继续看着艾梅拉,树妖则俯下身,在Chimera耳边轻声呢喃。
熟悉的兽吼响起,Chimera站起身走到唐牧身边,树梢上的艾梅拉再次模糊起来。没等唐牧有所反应,Chimera尾巴缠绕,卷起他扔在自己背上。
明白Chimera用意的唐牧趴在巨兽背脊,没有反抗,回过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艾梅拉,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拯救村庄...”
巨兽带着唐牧不断远去,树梢上的艾梅拉抬起头,阳光在她脸上停留,仿佛在雀跃,一个动人的微笑在树妖脸上绽放,浅浅,却压过世间绚烂。
...
Chimera速度一如既往的快速,几个纵跃便跃过无数山林。
唐牧火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跳动却怎么也停不下。一人一兽已经穿过雾林,很快便来到水洼处。拍拍Chimera背脊,准备下车的唐牧却发现巨兽依然在前行。
水洼旁一片鸡飞狗跳,Chimera一个闪身跃起,腾云驾雾一般借着两侧山壁飞跃,眨眼间便穿越空地。
“Chimera?”来不及控诉Chimera的飙车行为,眼见这样下去离村庄越来越近,唐牧忍不住在巨兽背上狂拍。
“吼!”Chimera吼一声,侧过脑袋瞥了唐牧一眼,眼神里写满‘别大惊小怪’的意思。唐牧有点明白Chimera想做什么了。
等到真的临近村庄入口处,依然在Chimera背上的唐牧反而镇定下来。
所以,这就是艾梅拉的回答么。
唐牧直起身,理顺被Chimera各种花式跳跃打乱的头发,忍住心中的兴奋,强制让自己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Chimera,放慢一些速度,我们直接走到村庄中间去。”知道Chimera的高智商,唐牧低声说到,巨兽收起步子,改为步行,嘴里发出哼哼的不满吼声。
学着艾梅拉的动作安抚,Chimera扭过头,不满的看了眼唐牧,步子却越加沉稳缓慢。在无数村民惊恐失措的喊声中,一人一兽慢慢走进村庄。
镇定自若,安坐于巨兽背脊的唐牧,这一刻,仿如国王。
Chimera的速度极快,从苦树林到村庄,全程疾驰下,到现在天色还透着昏黄,没完全暗下来。
自那天库克和村民做出驱逐唐牧的决定后,整个村庄气氛紧张。青年猎人们也不在林子里独自训练,而是将训练场搬到了村庄中心。
年轻小伙们训练的同时,老库克一家还会指导其他村庄青壮年弓箭和武器的基本用法。其他一些村民集中在村子入口,抱着粗树枝扎在门口,用藤蔓连接起来,制作简易篱笆。
几个猎人小伙到处巡视,时不时也帮村民些忙。
整个村庄弥漫一种大战将至的氛围。
看得出库克做得其实并不差,至少半数村民都行动起来,不在家里无所事事,而是参与到防御准备中。
村子中央训练的青壮年依然不多,多数临时来训练的年轻人也只是掌握了拉弓,把箭射出去这基础的两步就已心满意足。准确率和力度是不用考虑,最多不会伤到自己。
哪怕在整体紧张氛围,和邻里街坊闲言碎语下,多数人也只愿意帮着造篱笆,或是搬运石头树枝这样的粗活。
村子承平太久,已经失去了警惕心。库克一家知道些严重性,却低估了山下人的实力。
劳拉姐妹和劳伦斯一家影响有限,劳伦斯忙着打造一批铁质的弓箭箭头,艾玛和劳拉则因为唐牧一夜未归,正分头找人。
村庄入口的村民不少,加上一些巡视的猎人小伙,几十人目光下,唐牧和体型巨大的Chimera无比显眼。
一些村民掉头就跑,有两个猎人抓起弓箭惊疑不定。但年龄稍大一些的村民却已经惊呼起来。
“天啊!那是什么!”
“是树妖,树妖大人来帮我们了!”
“不,那上面是唐牧!”
“这是巨兽!传说中树妖的坐骑!”
“唐牧为什么在上面!?”
“他一定是树妖的使者!是我们的救星!”在村民惊呼声中,一人一兽缓缓步入村庄中部。
看到巨兽背上有人,再加上一些老人的惊呼,村民们渐渐不在恐慌,尾随在后的人越来越多,等到了村庄中间的广场,Chimera身后已经聚拢了数百人。
在训练的库克一家和猎人小伙们已经严阵以待,而看到唐牧的库克一脸不可思议。
“为什么,为什么树妖大人会帮唐牧!?”库克面色铁青,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嫉妒,忍不住冲周围嘶喊。
但所有人都被Chimera摄住心神,没有人理会。
‘我才是,我才是一心为了村子,我才是能带领村子走出困境的人!不是唐牧!’库克内心怒吼,他已经想到眼前这一幕后,唐牧的声望将会大增,自己好不容易联合村庄驱逐的声音会很快消弥。劳拉会被他迷惑,不再看向自己。
库克一时有些站立不稳,在多数人都惊讶不能自已的时候,只有他瞬间联想到这些。
“吼!”Chimera吼叫,声音震耳,唐牧看得出动物和人类敬畏的眼光让它十分得意,吼声里都带着得意。
唐牧低下头,看向库克和一干猎人,轻轻拍了下Chimera。
智商极高的巨兽,俯下身最大程度露出背上唐牧的身影。
不放过眼前这最好的时机,唐牧环视,微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