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到了两年多前。
浮华奢靡的宫殿中,层层纱幔在微风中轻扬,纱幔里是一个雪白玉石砌成的圆形浴池,池中铺满鲜花,一个少女坐在热气蒸腾的池水之中,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一头墨黑的长发在水中弥散,发尾和鲜花融为一体,华美至极。
她就是“肖宸萱”,东悦国唯一的公主,今天是她十五岁及笄的庆典。
宫女捧着华美的服饰和各式珠宝鱼贯而入,为首的宫女名为紫诺,她倾身跪在了浴池边,轻声道:“公主,庆典快要开始了,我们得快些准备才是。”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宸萱从水中站了起来。漂亮的酮体白的发光,一头黑发垂下,遮住了大半的春光,只留下瘦削的肩头和修长的美腿让人无限遐想……
宫女为宸萱披上雪白的真丝长袍,随后,一张近乎妖孽的脸出现在了铜镜中。那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那是一种华丽妖娆的美,就算用上最绚烂的辞藻也显得苍白。
像所有的少女一样,年轻的脸上,白皙无暇,水润饱满,仿佛吹弹可破。但又不似普通少女那样柔弱如水,平静无波。
小巧的鹅蛋脸上带着些许棱角。稍高的眉骨,深陷的眼窝,坚挺的鼻子,隐约透着少许的英气。狭长的眉眼,睫羽如扇,深邃含情。小巧的朱唇,唇角含笑,魅惑无比。
脸上挂着淡然,透着睿智,带着骄傲,同时还有一国公主的雍容。仿佛看上一秒就会被吸去了灵魂!
“你们说今日哥哥可会来?”宸萱口中的哥哥,就是她的表哥,雪族圣女和东悦国前储君之子,肖瑾瑜。
“今日是公主及笄礼,肖皇子自然会来。”宫女们簇拥了过来开始为宸萱梳妆打扮。
“可是哥哥已经五年没有踏入东悦国了,五年了,我们未曾见过一面”少女长睫低垂,目光中透着委屈。
“肖皇子自幼便疼爱公主,这些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五年来肖皇子在圣境潜心修学,但也是信件礼物不断。”紫诺心思细腻,很快便发现了宸萱的异样,连忙出言安慰。
其他宫女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调笑起来。
“就是,就是,按东悦国的风俗,女子及笄之日,便是倾慕之人上门求娶之时,肖皇子自然会来!”
“公主嫁给肖皇子以后便可朝夕相伴,不用这么望眼欲穿啦!”
“只可惜按东悦国风俗,女子订婚之后,要留在家中待嫁三年,一方面报父母之恩,一方面学为妻之礼,三年期满才可举行大婚。不然公主怕是恨不得今日就披上嫁衣。”
宸萱低垂的眉眼终是抬了起来,眼中带着憧憬,嘴角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跟着笑的开心。自小,哥哥便是自己唯一的玩伴,是自己的依赖,是自己所有的玩闹和快乐。一别五年,望眼欲穿。想到以后能和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宸萱的心中泛起丝丝甜意。
雄伟的大殿之上,莺歌燕舞,觥筹交错。一袭金色的珠帘背后,一个女子端坐在龙椅上,头戴冕旒,身着龙袍。她便是悦皇,这大陆上唯一的女皇帝。
岁月并没有给她的容颜留下多少痕迹,虽年近不惑,但依旧肤如凝脂明艳动人。只是举手投足间,已然没有了女子顾盼流连的风情,满是帝王的威仪,气势逼人。一双美目目光犀利,眼神中透着沧桑,写满疲惫。
二十年前,她唯一的兄长为了雪族圣女,毅然放弃储君之位,老悦皇盛怒之下突然离世。一夜之间,天地巨变,她从一个无忧公主变成了一国君王。君临天下的威严渐渐代替了女儿的柔情,殚精竭虑中憔悴苍老了心。
高位之下,空着一张桌案,桌案上已经摆上了美酒佳肴,但桌案的宾客却迟迟没有现身。只有悦皇知道,他不会来。悦皇看着那张空桌,记忆被拉回了五年前。
那是一个深秋的清晨,天刚微微亮起,一夜疾风冷雨后衰黄的叶残落一地。宫人们正一盏一盏的熄灭宫灯,宫墙上悬挂了月余的白幡此时已尽数撤下,宫人们也已脱去了丧服。一个少年立在宫门口,一身白衣,整装待发。那是十二岁的肖瑾瑜。
“战儿……”悦皇轻声呼唤着瑾瑜的小名,迎了上去。瑾瑜转身,小小的少年已然一副出尘的模样,但难掩脸上的哀伤。他左手的手臂上缠着黑纱,衬着一身白衣尤为刺目。
“皇姑姑……”瑾瑜垂首而立,恭敬行礼。
悦皇屏退了左右,独自走到瑾瑜身边。扶了扶瑾瑜叠握的双手“这就要出发了吗?为何走的如此匆忙?”
“战儿学业未成,不敢懈怠。希望能尽早返回圣境,跟随师傅潜心求学”瑾瑜淡淡开口。
“也罢,战儿是东悦国未来的君王,难得你如此上进,这是东悦国百姓之福。只是玉儿吵着要和你一同前往圣境,哭闹了一夜,刚刚睡下,怕是不能来给你送行了”悦皇一脸无奈。
“无妨,她不来也好。我见不得她掉眼泪……”瑾瑜的脸上虽挂着笑但难掩失望,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簪子,雪魄冰姿,温润通透,一看便知是极品好玉“皇姑姑可否将这玉簪交给玉儿?”
悦皇看着玉簪,眉头轻皱,眼中带着怜惜和纠结,片刻后变得坚定。终是一声轻叹“这玉簪是你父亲和你母亲的定情之物。理应交给你心仪之人,怎可轻易送给妹妹!”
“妹妹?”瑾瑜握着玉簪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表情中出现了一丝伤痛,惘然若失。
悦皇看着瑾瑜的表情,内心也跟着一紧,她一把握住瑾瑜的手,近乎哀求道:“战儿,你和玉儿都是我至亲至爱之人。你们的平安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你的身上流着神脉的血,神脉一世辅佐东悦皇族,不能逾越。如有逾越,除非能相爱一生,彼此永不变心,否则将受上天惩罚,彼此万劫不复。可这世间最善变的就是人心啊!你的父亲,当年信誓旦旦,但最终还是和你母亲双双殒命。皇姑姑不能看着你和玉儿重蹈覆辙。战儿,皇姑姑的苦心你可明白?”
悦皇感觉到了瑾瑜双手的颤抖,那抖动颤的她的心生疼。瑾瑜握着玉簪的手紧了紧,终是把玉簪收入袖中。一句“战儿明白”压抑到近乎哽咽,但却让悦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晃五年,瑾瑜深居圣境,没有再踏入东悦国半步。
“母皇”宸萱的一声呼唤将悦皇从记忆中拉回,悦皇看着眼前这个已然亭亭玉立的女儿,眼中满是慈爱,她一把拉住宸萱的手,微笑开口“来,坐到母皇身边来!”
“西楮国使臣觐见”宸萱刚刚落座,殿外便传来了礼官的一声高呼。随后西楮国使臣捧着一个方形礼盒走入大殿。礼盒打开,一顶皇后的冠冕呈现在众人眼前。四座哗然“怎么是皇后冠冕?难不成西楮王想要迎娶公主?可那西楮王的年龄足够做公主父亲!”
悦皇看着那冠冕,眼中一沉,目光晦暗难懂,复杂不明。
“吾王为西楮国未来国君求娶,望两国缔结秦晋之好”西楮国使臣继续说道。
“未来国君?是何意?”悦皇徐徐开口。
“东悦公主身份尊贵,为表诚意,吾王已决定三年后让位给当今太子,介时由新皇以西楮皇后之礼,迎娶东悦国公主”。
“让位新王?”众臣再次哗然。
“以西楮皇后之礼,迎娶东悦国公主”悦皇喃喃地将此句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而后露出笑容。
而一旁的宸萱却是脸色一沉。宸萱的满心期待,在看到哥哥的空桌时,就已经跌落到了谷底。如今西楮国的高调求娶更是让她憋闷。看到母亲的笑容,不由让她彻底慌乱,终是坐不住了!她缓缓起身,向悦皇微微一拜“母皇,女儿有些乏了,先行告退”便匆忙转身离去。
悦皇看着宸萱负气离开的背影,脸上泛起伤痛。“我可怜的玉儿,这一次,母皇也只能伤你的心了。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可奈何天意弄人。希望你能尽早从这伤痛中走出,不要辜负了母皇和你战哥哥的一片苦心”。
众人对于公主的突然离开,纷纷不解。悦皇一扫阴沉,换上高深莫测的笑容,她端起酒杯道“女儿家害羞了!都说母亲最知女儿心思,公主的如意郎君本皇心中已有定夺,各位请开怀畅饮,待歌舞落定,结果自会揭晓”。
宸萱刚走出大殿,便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拆头上的珠钗“紫诺紫苏,换上男装,我们上长流,去圣境!”
“公主,悦皇不让您私自出宫的!”紫诺接过珠钗出声劝阻。
“顾不了这么多了!此时皇宫警戒都集中在大殿,是出宫的最佳时机。动作快些,否则宴会结束,我们可就插翅难飞了”。片刻后,三骑快马已然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