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了,李亿蹑手蹑脚地进了幼薇的房间,看到心爱的人遍体鳞伤,他的心在滴血,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伤口,温柔地把她拥入怀中。日日夜夜的期盼,就是为了今天的相见。分别的日子里,他是多么的想念她,恨不得早日回到她的身边;如今回来了,却给心爱的她带来如此大的伤害,李亿泣不成声。
善良的幼薇反过来劝慰李亿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亿无言以对,默默的流着眼泪,此时,他想起了当年和尚对他说的话:“你的一生平步青云,一切是因为裴氏,你一辈子都离不开她啊。”
是啊,裴氏这个家族根深蒂固,势力遍布全国,娶了她,李亿是发达了,可是现在看来,他必须听话,只有听裴氏的话,才能让美好的生活继续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是离不开裴氏的啊!越想眼泪越多,越想越悲伤,李亿全身颤抖起来。
裴氏的无理取闹,每天都会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幼薇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裴氏就像捏一只虫子一样,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幼薇咬着牙忍受着,她想:“或许,忍一时就能风平浪静了吧!飞卿,我现在受的苦都是拜你所赐,我现在这个样子,该如何是好啊?”温庭筠依然住在幼薇的心里面,依然是她的精神支柱。
事已至此,幼薇还执迷不悟地幻想着裴氏能网开一面,容下自己,哪怕是做个丫鬟也好啊,至少还有一个安身之地。她为自己的未来堪忧起来。依赖别人,就容易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常言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幼薇靠的就是李亿对她的爱情,爱情或许还在,但是李亿这个人已经屈服了,靠不住了,要跑了——李亿给了她一纸休书,终结了她所有的幻想。
一早起来,天灰蒙蒙的,幼薇早就从宽敞明亮的大房间搬到这个装杂物的库房了,连丫鬟住的都不如了,这里面临时给她放一张床——是在李亿的求情下,裴氏恩赐的。幼薇先推开了仅有的一扇窗户,光亮进来一些,屋子里面依然灰蒙蒙的,“今天阴天。”幼薇对着镜子边看脸上的伤口边想(这块小镜子是幼薇私藏的东西)。
这时候丫鬟来了,说:“鱼姑娘,老爷在书房里面有请。”幼薇不知道裴氏又要耍什么新花招,只得从命。
来到书房,里面只有裴氏和李亿,幼薇请过安,低头垂手站在一边。
屋子里面很安静,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声音,没有声音,还是没有声音,幼薇感觉空气也稀薄起来,她想:“这应该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吧!”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的等待,终于,当着盛气凌人的裴氏面,李亿给了幼薇一纸休书。
幼薇接过来,看了看,竟然笑了,她自由了,反倒觉得轻松了。
李亿黯然神伤。
裴氏本来以为鱼幼薇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她,她已经准备好了,再次羞辱羞辱这个让她如鲠在喉的女子,没想到,鱼幼薇会如此神情——嫣然一笑,如此高贵,如此冷艳。她心里面一悸,纵使她一个女人都要对幼薇另眼相看了,更何况男人会怎样的趋之若鹜啊!她更是希望幼薇快走,既然幼薇爽快地退出,裴氏就没有再无事生非。
其实,深爱着鱼幼薇的李亿还是有情有义的,没有弃她而不顾。自老家回来以后,李亿绞尽脑汁,未雨绸缪,一方面努力做裴氏的思想工作;另一方面紧锣密鼓的为最坏的打算做准备——他暗地里派人在曲江一带找到一处避静的道观——咸宜观,出资予以修葺,又捐出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香油钱,静待事情的发展,以备不时之需。
事到如今,无法挽回,李亿表面上与鱼幼薇一刀两断,随后把她悄悄送进观中,难舍难分之时,他对鱼幼薇信誓旦旦地说:“暂时隐忍一下,必有重逢之日!”他为心爱的人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他以为这是“以退为进”的办法——裴氏原本是想折磨死鱼幼薇的,李亿用一纸休书救了幼薇一命。
咸宜观观主是个年迈的道姑,她饱经风霜,参透世事,端详了一眼鱼幼薇,为其取了“玄机”的道号,鱼幼薇便成了鱼玄机。
不知道是因为“玄机”这个词本身的神秘吸引了众生,还是观主用“玄机”恰如其分地诠释了这个传奇女子?总之,日后鱼玄机艳名远扬,这个道观亦是因为她而千古流传。一个风华绝代、才情似锦的姑娘从此与青灯为伴,深闺之寂寞冷清可想而知。
漫漫长夜恨无眠,鱼玄机常常会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