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给自己打了半天气,还是一句话说不出来,乔琳沮丧地扫了眼肖原,示意他把话语权接过去。
“泽安,你好好休养,这是我的号码,常联络。”
“好,我去吃药。”
“还没复原吗?”
“失血过多,需要调养。”
他的话一出,乔琳更内疚了。
挂断电话,李泽安在床上躺下来,闭上眼睛,脑海里轻易勾勒出女孩愧疚不安的表情,一定是紧紧咬住嘴唇,眼眶红红的。
其实他倒没有说谎,多说两句头晕为典型症状,医生说让他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和体力活动。这十分钟,他好不容易脱离了李启的监控,盯着手机看了好久,果然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吧!”
李启走进朝着儿子看,只能看到他白色的侧影,窗户大大开着,春天清凉的风灌进来,床头的饭菜早没了温度。
“你不是小孩子了,什么叫谨遵医嘱不懂吗?”
李泽安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他气急了,微微愣了一下。从被接回京都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生气的表情,眼神无奈到令人心酸。
“我要回雾城读高中,我可以向您保证大学一定考回京都。”
从清醒后便一天表达无数遍的意愿,男人很想为这小子的倔强扶额长叹。
“如果我不同意呢?”
李泽安默不作声了许久,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除非你可以24小时拘禁我。”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您有什么不敢的,您敢抛妻弃子去追寻上流社会的虚荣,您敢用三寸不烂之舌让叔叔阿姨就范,您也敢逼走我唯一的几个朋友,您看,我又回到六岁时孤零零的生活,满意吗?”
“你——”
“怎么?想否认?难道这一切不是您亲手造成的?”
如果是乔琳他们在,很难想象会看到有一天李泽安咄咄逼人、语言锋利的模样。
一直拒绝交流。
一开口石破天惊。
李启下意识扬起了手掌,然而儿子望过来的眼神让他身子一抖,这个眼神,像极了他收拾好行李一意孤行要离开西市,和谭琴告别她蓦然回首的冷漠。
“泽安……如果当时你和我易地而处,站在一个男人想要成就事业的角度,你一定会理解我的选择。何况,我真的不知道——”
“老公。”
杨娇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她只敢站在外面喊李启,尾音上扬,藏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什么事待会再说。”
“不行,人家迫不及待要和你分享好消息。老公,我怀孕了。”
她本身比男人小了七岁,说话自然带出撒娇的语气。
可惜李启并没有她预料之中的惊喜之色,他甚至在听清了之后,有点尴尬地看着儿子说:“对不起,泽安,我和她谈谈——”
“不必了,”李泽安立刻打断了男人的话,“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毕竟,在找到我之前,您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能有个孩子?而且那个孩子,指的一定不是我。”
“老公,我们的孩子啊,你说的谈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要他吗?”杨娇的眼泪说来就来,且大有李启不给答复不罢休的势头。
以杨娇作的个性,接下来的十月怀胎多半是要在家折腾得人仰马翻。李启想:罢了罢了,让儿子回A市待一年避过这阵风,免得高中最重要的时段受了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从亲眼见证这个初长成的优秀少年开始,他心里已经有了培养的侧重点。
“我答应你的要求,但你最好同样信守承诺,明年高考后,你的生活重心只能在京都。”
“一言为定。”
“呀?泽安要走啦?要不要我让吴妈马上帮你收拾行李。”
杨娇也不哭了,变脸的功夫极快,忙不迭去客厅叫阿姨。
李泽安无比感谢她的着急,他确实迫不及待,从他在面对危险心里只想着女孩安危电光火石的一秒,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关于青春,关于恋上一个人。
女人的插嘴,让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弥散。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男人看着儿子愉悦溢于言表的模样,估计自己接下来的话多半拉仇恨了。不过没办法,一个人最重要的成人礼,他希望亲自为儿子做见证者。
“嗯?”
“让爸爸陪你过了十八岁生日再走吧?”
李泽安立刻板着脸。
“臭小子,你——”
“好啦,那您给我买凌晨的机票。”
心结不是朝夕的功夫可以凭言语化解,但人心都是肉做的,将过往的恩怨暂时放在一边,李启想弥补的愿望是毫不遮掩的。那么忙碌的人,竟然记得他的生日。
李泽安的心剖开了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