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谈了什么,大人们出来谁也没说,孙静如泪如雨下,但还是强忍着表示同意李泽安离开,李启冷静的分析让她明白,她没有立场,将感情变成枷锁,阻碍一个少年原本可以更好的前途。
比起他们辛苦的做点小本生意,李启的确有资本给儿子更优渥的生活条件和发展空间——李家四代经商,累积到他这一代,财力不可小觑。可惜,在不得已和谭琴分离后,他后来的婚姻一直未能有一儿半女,所以在得知李泽安的存在后,他简直欣喜若狂,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径直找来了。
乔山,他更理性的认识到,李启永远不出现则好,一旦出现了,父亲的角色无可替代。
不想走,不愿走,九年来,值得李泽安眷念的人和事物一点点累加。现在,他眷念的却愿意让他离开了,他还有什么立场说,我真的,只愿意留下呢?
李启把银行卡往女人的身前推了推,示意她无论如何收下,孙静如抹去泪水,缓缓把卡拿在手中,轻轻掰成了两半。
“叔叔——”
“泽安,你说。”
“唔,没什么,再见。”
“好,再见,到了报平安。”
“好。”
李泽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大熊,把想拜托他转达的话咽回去。
这条街没有秘密,李启寻来的消息相好的几家人很快知道了。
其他事外人不好参与,但离别在即,肖原三个一定要来送他。
“就不能等琳琳回来?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伤心死。”肖梦说。
“他大概不会同意。”
李泽安说。
他无论心里有多不平静,除了乔琳能让他稍微变脸色外,任何时候他的表现皆是安详冷静的。
“等我到了京都,一定立刻和你们通电话,不会断了联系的。”
陈念北叹了口气,“琳琳是好不容易盼来的哥哥飞了,你呢,这一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过得很好……”
“过得好,你不用惦记我们,如果过得不好,别忘了还有我们。”
肖原搂过他的肩。
“肖原,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李泽安望着在车里向他挥手催促的男人,留下最后一句。
等车一离开,三个孩子遭受到了大人们的耳提面命——这件事,等乔琳回来了才允许对她讲,怕她着急忙慌想赶路中途出什么事。
车子疾驰在前往京都的高速公路,李启想缓和一下气氛,侧过头笑对搂着大熊的少年说:“儿子,还有童心呢!不过,这只熊看上去好旧了,你要真喜欢,爸爸给你买个新的放家里。”
“不必。”
李泽安冷冷的回答,窗外风景飞逝,愈加陌生了,偶尔闪现出的路牌,刻着他完全不了解的地名,这一刻,他深深的知道,他离最为眷念的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也许,再有重逢时,回忆亦不可复追,他们或将成为在街头——假装不认识的,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爸爸已经联系好了京都最好的高中,明天陪你去看看。”
“无所谓。”
读哪个学校,已不值得再去操心,也没有谁的心意不能辜负不能令他们失望。
李泽安干脆保持沉默,他抗拒交流的姿势让他像一只孤雁。
七月末,乔琳提前回来了。
一到家,虽然客厅里并没少什么东西,她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拧着眉头站了一会儿,她径直奔向了小卧室——床、衣柜、书桌还在,但属于李泽安的东西,无一例外全不见了。
不见了——一切干净得如同这个房间从未有人出现过。
她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如此突然的,家里空缺了一片,让她的心,似乎也跟着空了。现在,再没有人成为自己的反面教材,她考多少分都不会被对比念叨。她飞跑到窗口,那棵火红的枫树下再没有每天早上说不等她,亦站到她下楼才转身先走的少年。
乔琳怔怔看了那棵枫树,慢慢顺着墙缩在地上,满脑子一团乱,自己不过才离开几天,回来一切都变了模样,没有谁知会过她。
把头埋在膝盖上,蓝色的牛仔裤晕开水渍。
有人开了门,她满怀希望猛的抬起头,落寞一笑,盯着潘慧华不发一言,泪水一直流。
“李泽安他爸找来了,他走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不相信。
明明回老家前她硬扭着他答应了回来一起去看白泽的新电影。
从前他答应的事,从没失信过,这一次,他却不告而别。她拼命摇着头,捂住耳朵不听。
潘慧华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整个人散发出的伤心,平日里那么爱笑的丫头,哭起来竟然没个完。
她走进房间,说话不由放轻了:“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我不。”
乔琳突然气势汹汹站起来,一把扯了两张纸巾盖在脸上,狠狠抹去眼泪,白皙的脸擦出几道红。
“以后,我再也不认识这个人。”
等到中午,肖原兄妹和陈念北闻听乔琳回来了,第一时间过来,肖原刚说起要转达的话头,她毫不在意的笑笑,丢下同样的一句:“以后,我再也不认识这个人。”
几个人绞尽脑汁帮着李泽安说好话,可乔琳捂住耳朵坚决不听。
不知为什么,肖原偏偏感受到了她的恼怒和伤心,但他不多说一句,只在心里默默发誓,他要把她心里的空缺一点一点的填补妥帖。
夜了,两个女孩挨着一起睡。
翻来覆去,入睡好难,脑海里放电影一样播映着往事。
“琳琳,不论怎样,我和哥哥会永远在你身边的,我保证。”肖梦转过身面向乔琳,给了她一个拥抱。
“谢谢你,可是高中我们注定要分开的,不是吗?”
“不说这个,琳琳,这个假期快要把我憋坏了,但愿早点军训,我从来没这么期待过上学。”
“睡吧,我困了,明天再聊。”
乔琳把被子拉长一点,蒙住头,闭上眼睛,默默念:
乔琳,你可是最坚强的,一切不愉快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