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山未曾预料到李泽安竟然提出一个人搬出去住校。
“泽安,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乔山有些疑惑,既然在心里把他真正视作了自己的孩子,肯定不能不管他,任由他去。
李泽安站在男人的面前,少年的个子几乎快要和他齐高。
才十三岁吗?光在背后看个头说十七岁多半也有人相信。
李泽安默默站了一会儿,垂下眼睛,手下意识按住挂坠所在的位置。意识到做出这个决定多少伤了长辈的心,他愿意多解释一下。
“叔叔,您不用多想,我真的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去住校体验一下集体生活也挺好的。您不是总担心我没有什么朋友吗?”
乔山说服不了李泽安,他又不愿意做个恶人,不能沟通了就换个表情和语气逼迫他。
他很清楚,他的母亲潘慧华一直不怎么喜欢乔琳,自然连带着更加瞧不上在她看来目的不纯的“假孙子”李泽安,这么多年,哪怕逢年过节碰上了,她也总把脑袋偏向另一边,从来当面背后都淡淡的,一个笑容也没有。很难想象,他们如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住在一起,家里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男人决定不再追问。
他刚一转身开门走去找妻子商量有无两全其美的办法,乔琳笑嘻嘻钻进了书房。
她上前夺过了男孩的书。
“看不进去就不要看了。说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爷爷奶奶长期住在一起?”
“没有。”
“哼,骗子,不讲真话。”乔琳心里其实积郁难平,“都是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重男轻女这等糟粕思想,我真怕像小时候一样,每天都要受到无情的漠视和打击。”
“有些关系,你改变不了,有些行为,你接受不了,但,你也同样逃避不了,所以只能坦然面对。”
李泽安看着女孩炸了毛的样子,难得语气平和的开解。
“爸爸那边的亲戚老说我长得像我奶奶年轻时候,可是,她并不爱我。”
并不是故意苛待她,而是从根本上忽略她的存在。
到现在,乔琳仍然还记得八岁那年的某次放假,因为生意忙,父亲把两个孩子送回了老家便忙着折返。第二天,奶奶跟着一众老太太走了很远的山路去给观音过生日,回来时顺手把求来的饼递给她,那两个饼又圆又白,看着很好吃,她以为是给自己的,赶紧先往挎包里放了一个,准备留给被派出去做农活的李泽安,正兴冲冲张嘴要吃另一个,奶奶在一旁束着手,冷冰冰地说:“做什么?让你拿着待会儿给大伯家两个哥哥吃的。这辛辛苦苦求来的福分也是你个丫头片子能享受的?”
听了这番话,乔琳当时就傻住了。以她小小的年纪,居然听懂了话语之中蕴含的瞧不起和区别对待。
当天下午,她做了一件被大伯指着鼻子痛骂的事——趁着奶奶出去拿东西,她插销一别,将老人反锁在了门外。
大人自然不能接受来自一个孩子对命运不公的叛逆和反抗。
大伯一家人轮番上阵把她和李泽安批判得灰头土脸。
没错,她当时唯一后悔的,就是把李泽安拖下水了。
后来,她便愈加不愿意回老家了,而奶奶,应该更不可能惦记这个孙女儿。
悲哀吗?大概是的。
家人留给的伤疤,往往过于深刻,只能尽力让历史不再重演。
“乔琳,我想住校。”李泽安将考虑的结果告诉了女孩。
“躲开他们?”
乔琳愣了一下,问道。
“不是。”
“可你在这个节骨眼儿提出来,只会让人这么想。”
“所以才说,有时候复杂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看待事情的人。也罢,之后叔叔阿姨怎么安排,我怎么做好了。”
“李泽安,你要是敢把我一个人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你很快就会明白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乔琳挥了挥拳头威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