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冰参加医学专业进修很快就结束了。
当她乘坐的接他们回医院的军车刚拐过街头,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就发现医院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朝着军车驶来的方向左顾右盼,仿佛在等什么人。白若冰脸红了。她知道,那是刘向晖在等她。
可是,刘向晖是怎么知道她今天回来的呢?
“哟,小白,医院门口站着的帅小伙不是那谁吗?就是那个在咱们医院做手术的那个什么副主任?他该不是在等你吧?你们谈恋爱了吗?”
素来快人快语的麻醉科耿大夫故意张大了眼睛调侃白若冰。其实早在刘向晖住院期间,许多医务人员就开始传播他追求白若冰的流言。
“看他猴急猴急的样子,一定是等着见心上人。在咱们这个车上,唯一未婚未嫁的就是小白姑娘了,那小伙子不等她,难道是等咱们中间的哪一位孩子妈妈吗?那不成笑话了!”
和白若冰同在一个科的大夫刘丽娜开玩笑道。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满车的人都笑起来。
白若冰脸像大红布,两颊热辣辣的,不再好意思看刘向晖。
军车拐进医院大门就停下了。进修归来的大夫们嘻嘻哈哈地从军车上鱼贯而下。由于医院人手紧张,他们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稍作调整,必须马上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
刘向晖喊住了想随着进修医生们去院长办公室报到的白若冰。
白若冰有些为难,又有些羞涩,期期艾艾的低头站在那里,眼睛瞅着刘向晖的双脚走过来,站住。
“若冰,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刘向晖也有些羞赧,想上去握住白若冰的手,但看到白若冰局促不安的样子,心里不想让她太为难,就自己搅着双手搓起来,“你走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满脑子都是你!你再不回来,我都快得相思病了!”
刘向晖压低了嗓音的赤裸裸的表白让白若冰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既觉得惊慌失措,又觉得甜蜜享受。她脸更红了,拿眼角偷偷瞥了一下正处于亢奋爱情中的刘向晖,轻轻说到:“刘大哥,其实我也挺想你们的!谢谢你牵挂我!”
其实白若冰是想给刘向晖的热情一个回应,不过话到唇边,她又不自觉地把“你”改成了“你们”,心里下意识地觉得如此“你来我往”的表白实在不好意思。
刘向晖对白若冰的回应自然心中有数,惊喜之余,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白若冰纤细的小手,举到自己胸前不放下来。
白若冰诧异地抬头望望四周,见先头走过的大夫们全都笑着朝他们观望,遂觉得难为情,赶紧从刘向晖胸前往外抽手。
刘向晖望着白若冰因为害羞和惊慌而灿若桃花的脸蛋,喏喏道:“若冰,虽然现在我要放开你的手,但在我心里,我永远不会放你离开我的,一会也不行!我会永远抓你紧紧的!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刘大哥了,叫我向晖就可以。不然显得咱们太生分,没有恋爱中人的那种亲蜜!”
刘向晖边说边恋恋不舍地一点点松开白若冰的手,但眼睛却一刻也不想离开对面这张秀丽而又青春洋溢的脸蛋。
“若冰,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从刚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在你面前,我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和熟悉感,仿佛你是个我早就盼了多少年的一个人,现在突然一下子站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有时候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怎么会遇到让我如此朝思暮想的女孩子!老天真是太眷顾我了!”
刘向晖如此甜蜜的表白,听得白若冰脸上的红云更生动了,她就像一株三月里初开的桃花,烂漫又多情,让人浮想联翩却又不忍亵渎。
“好吧,向晖,听你的,我以后就叫你向晖了。”白若冰莞尔一笑,眼睛扫一下双目痴痴的意中人,“我得走了,进修大夫们要去院长办公室报到,我不能让老师们等我。”
刘向晖怀着无限的失意询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再见面?我现在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我也是!”白若冰忸怩地回一句,临转身离开前又补一句,“你有时间就来找我吧,我刚回医院,最近工作应该不少。”
“那行吧,”刘向晖有些失望,不过转而又高兴起来,“你工作再忙,也得有休息时间吧?等你休班的时候,我领你去延河边玩玩,有个地方风景可好了,你一定没去过!”
“好吧,一言为定!”白若冰笑着挥挥手,快速地跑进院长办公室所在的走廊里。
刘向晖目不转睛地看着意中人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才恋恋不舍地回头朝医院外走去。
……
章一含站在治疗室里破旧的窗户前,从斑驳的玻璃往外望出去。刚刚刘向晖和白若冰的一举一动都一丝不落地映进了她的眼睛里。冰冷的泪珠一颗一颗地从章一含的眼窝里滚落下来,砸在土坯垒成的窗台上,让窗台上散落的粉尘腾起了淡淡的烟雾;她微微弓起的后背有些僵硬,一丝凉意“嗖嗖”地从后背爬上头顶……
……
白若冰进修回来以后就分配在医院的急救中心,当上了主治医生,成了急救中心主任赵九章的得力助手。
白若冰进了急救中心,就等于和章一含分开了工作单位,章一含依旧在原来工作的外科病房干护理工作。外科有两个主治医生,再加上还有个外科手术专家出身的老主任,所以虽然章一含也是学医出身,但在病房里还是以护理工作为主。
白若冰一直想工作之余约章一含吃个饭,聊聊天,巩固一下两人越走越远的友谊。但不知是章一含故意,还是真是两人无缘,几次的邀约都因为双方之间都有突如其来的工作而爽约了。时间一久,再加上华北战事吃紧,医院工作比以前更忙碌,两人的约会也就不了了之。
其实章一含心里明白,自己是真心不愿再见白若冰。即使在医院不得已碰了面,她也是远远地躲开。白若冰成了她的一块照妖镜,在这块镜子面前,自己就像一个无所遁形的失败者。
这让她痛苦且难以接受。
随着白若冰在医院里声誉和技术的声誉鹊起,章一含莫名地对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护理工作厌恶起来:又脏又累不说,还要比医生低一等,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她现在竟然比白若冰低了一等。
章一含突然有些相信了“命运”之说:以前听妈妈唠叨命运的话题时,自己总是嘲笑她迂腐迷信,命运都是自己主宰的,世上哪有什么上帝和救世主!可是活到今天,她终于向命运低头了——冥冥之中,仿佛真有个未卜先知的神灵,任性又残酷地安排着她的人生轨迹,她想要的得不到,不需要的又赶不走!她一直想凭一己之力来扭转命运的乾坤,可是到最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用功!
章一含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像一辆失控的列车,在命运的轨道上疯狂地滑行,不知道终点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