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草被这意味不明的一眼看得有些愣神,总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你们都退下吧,我和二妹妹单独说些话。”
梅青燃挥手让元冬二人退了出去,走到了铜镜前面坐下。
鎏金的镜面映照着扭曲的世界,瑶草上前两步,两人的脸都落到了镜中。
梅青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一笑,“不知为何,我看着二妹妹总觉得欢喜,好像什么都可以同你说的样子。”
外头喧嚣一片,像是有人在喊着裴家的车马快到了。
“最近我时常做梦,还总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最初没有在意,后来发现大多数梦里,发生的都是同一件事情,便有些上心。”梅青燃微微皱眉,“说来奇怪,明明我身在这里,却又偶尔觉得,那里的世界才是真实。”
瑶草的呼吸微不可闻的停滞了瞬间,面上无异的问了句话,心里却被这番话震得抖了一抖。
“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若非不是知道此处是蓬蒙的梦境,这些人也是幻化的虚影,她真要觉得梅青燃发现了什么。
梅青燃说完这番话,自己也呆愣了半晌,她其实本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又或者她忘了些什么,这番毫无根据的话真不像她说出来的。
“小姐,裴家的车马到了。”
她无奈一笑,也不再解释了。
千巧捧着红盖头走了进来,通红的眼睛满是不舍。
梅青燃被她逗的一笑,“你们都要随我一起的,哭什么。”
“我们是为小姐高兴,小姐这几年过得不好,我们看着心疼。裴家大公子要是敢对小姐不好,我们...我们就..”
瑶草打趣的看着她,“你们要如何?”
千巧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能干嘛,憋着嘴又红了眼眶。
梅青燃怕她又哭了出来,连忙将盖头接了过来,止住了她的话头。
元冬迈着碎步走了过来,低声催着她前往宴厅。
瑶草随着几人走出房门,廊外仍是漫天大雪,无休无止的落着。
梅青燃停下脚步,看着阶上的积雪,忽然想到了寒山寺的那夜,门前的积雪也像今天这般厚。
“二妹妹喜欢雪吗?”
瑶草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淡然。
“谈不上喜欢,大雪遍布之日,万籁俱静,实在有些冷清。”
这是说的巫山十二峰。
自她初醒到离开的那些年里,看过许多次大雪。山中本就凄凉,平日里她还能同花鸟说说话,大雪之日却是不行。
所以她觉得有些孤单,所以她不喜欢雪。
梅青燃没料到她的回答,含笑的眼睛里带了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转而说起自己。
“我很喜欢雪,冰冰凉凉的,让人很,很安心。”
瑶草疑惑的看着她,却见她不发一语的提裙转身,大红的嫁衣像是一场升腾的大火,从脚底烧到发梢去。
————
原本按广陵那边的风俗,新郎先要把新娘子接上花轿,一路从本家游街到自家来。但介于这场婚事有些特殊,裴家便把这些环节省去了。
元冬原本就有些担心梅青燃的身子,知道游街取消后还夸了大公子许久,后来仔细想想,又有些担心婚礼失了热闹,但当她看见府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头时,忽然就放心了。
这红彤彤的一片,看上去就跟一个个红灯笼似的,很喜庆,非常不错。
瑶草从后面走到前厅坐下时,府中的宾客大多都落了座,只有少数还在走动着,说话声就渐渐小了下来。
瑶草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挡住了对面那人时不时飘来的眼神。
“二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瑶草一口水呛在嗓子里。
宴会大厅陡然安静了下来。
诸位宾客虽没见过二人,但凭他们俩的座次也能猜到些许。某些好事者结合着这暧昧的一句话,随即又想到了近日听说的一方消息,齐齐的把眼光射向了“武邵”的位置。
敖煜端着茶水的手一僵,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芒刺在背。
婢女还在给瑶草顺气,却也忍不住把八卦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端坐着的二人身上。
瑶草木然的看着嬴政,一派客气,“多谢二公子关怀,昨夜随大姐姐将诸事都安排妥当了,今日定然不会出差错。”
诸位宾客恍然大悟,原来是担心自家大哥的婚事。
嬴政神情未变丝毫,好像完全没意识到方才做了什么,只是在听见瑶草漠然的回答后,眼睛里浮现出些许笑意。
“辛苦了。”
瑶草捏了捏右手掌心,状似无意的扫了他一眼,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这话还有意思??
敖煜咳了两声,专心扮演起了未来夫婿的角色,万分柔情的看着她问:“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冷着了?”
诸位宾客木然的看着二小姐白里透红容光焕发的脸,心里想着这武家少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强。
在场的人多少也知道一些武邵的事情,听说他那日单枪匹马闯进姑苏,桀骜不逊的样子像是来退婚的一样,没成想后来对二小姐一见钟情,性子都变了,此时看来,确实不假。
瑶草尽量忽略场间奇怪的气氛,回了几句话,转眼间却没见到芙莲的身影,沉默半晌后问:“花家小姐在哪儿?”
婢女四处张望了一番,“方才还在这里...”
话音未落,花家小姐便带着那个形影不离的侍卫走了进来。
瑶草微眯着眼,看着她脸上尚未消退的红色,沉默的思考了起来。
“别站在我后面,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低语声传了过来,带着些怒气。棒槌侍卫听见后还真的朝右边移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瑶草觉得芙莲的脸色有些奇怪。
梅老爷随后也走入了主位上坐着,许是今日嫁女,他的气色看上去比从前都鲜活了许多,刚坐下就看着芙莲,心情颇好的问,
“花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瑶草觉得这怕是个噩梦。
嬴政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梅老爷迷惑的看着他,适当的问了一句,“不知二公子为何发笑?”
某位江湖侠客·落利落的拱手,“我常年在山中修行,月前才回广陵,对诸事都有些迟钝。直到前几日同二小姐泛舟游行,才幡然醒悟,二小姐善解人意,通情达理,实在是...”
一句“贤德良妻”卡在喉咙。
“练武奇才。”
瑶草一副心如稿灰的表情,怕他们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个练武奇才。”
梅老爷:??
嬴政:??
诸位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