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草直勾勾的盯着她拉着嬴政衣服下摆的手,想用法术把她的手给砍了,却又觉得甚是不妥,沉吟片刻后终是缓缓抬起右手,织女眼明心快,连忙伸手按住了她,别激动别激动。
敖煜在后头幸灾乐祸的看着他,我看你现在怎么办,要是阿瑶一生气跟我回了东海就好了。
嬴政深吸一口气,忍住想一脚踹开她的冲动,侧头冷冷的看着福来。
福来真的觉得自己离死期不远了,愤怒的盯着地上的女子,嘴里说道:“楚姬,您昨儿个才见了大王呢。”
嬴政闻言赞许的点头,打消了把福来赶去浣衣局的念头,淡淡开口:“楚姬远道而来,怎的能在地上坐着,来人,将楚姬扶去椅子上坐。”
福来连忙招手唤了几个人来,夹着念念不舍的楚姬往就里头推。瑶草见她看嬴政的眼神都要滴出蜜来了,一双眼睛冷飕飕的盯着他,来你秦宫就给我看这东西?
嬴政只觉此乃无妄之灾,快速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今天才见到她。”
话音刚落,里头便传来一声凄惨的哭诉声,简直令人闻之落泪:“大王!您忘了当年我们一同摘荷花的时候了吗。”
嬴政紧握住拳头,挥手让人堵住了她的嘴巴。严肃的看着瑶草:“我真不认识她。”
福来灵敏的察觉到这两人间一点即燃的气氛,连忙大喊:“娘娘!”
瑶草一个眼神杀了过去。
“呸,瑶姬姑娘,大王确实是不知情的,祖太后一月前才将她从楚国接了过来,说是来看望祖太后的,只是后来祖太后病倒了,她便留在了宫里照顾太后。”
嬴政欣慰的叹了口气,瑶草却敏感的察觉到了话里的信息,问:“所以,这就是你祖母给你安排的亲事?”
嬴政一口气还没吐完,只好憋在胸口,无辜的点了点头。
瑶草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她没想继续这个话题的,但就是看到刚才那一幕,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她看见嬴政脸上的愧疚之色,哼了一口气,才说:“走吧,先去看看太后。”
嬴政前脚刚踏进殿内,一道身影便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瑶草以为又是那萱儿,正准备出手,却见此人一下子跪倒在前面,嚎哭道:“大王!您可千万要给太后做主啊!”
哭声十分悲惨,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死了亲娘。
嬴政仔细看了看前面这婢女的相貌,记起她就是祖母身边一直侍奉着的莺儿,不禁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起来好好说话。”
嬴政走到房内椅子上坐下。
莺儿抬起泪花花的一双眼,差点被面前这几个天仙似的人儿迷晕了眼,她瞧着坐在大王左手边那女子应当与大王的关系亲密,宫中没有这样的人,也不知这女子是谁。
嬴政唤了瑶草坐在自己身边,许久却不见婢女说话,转头看去却发现这婢女正偷偷打量着瑶草,不禁眯起了眼睛,语气低沉:“说吧,太后到底怎么了。”
莺儿被嬴政阴沉的一眼吓得全身发抖,哆哆嗦嗦的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太后究竟怎么了,那日赵太后前来请安,就是...就是她走之后,太后就突然病倒了,奴婢猜测...”
话音未落,嬴政一声呵斥:“放肆!太后岂是你一个小小婢女能够肆意污蔑的!”
嬴政心中冷笑,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华阳宫都不遗余力的说着那头的不好,祖母教出来的人,果然是不同。
莺儿小脸一白,连忙磕了几个头,眼泪瞬间便下来了:“大王!奴婢没有污蔑赵太后,只是那日情形实在可疑。”
嬴政打断她,说道:“孤念你侍奉祖母多年,此番便不罚你,若你再敢胡言乱语...”
莺儿微不可见的一抖,向前重重拜下,眼里却闪出些不甘的光芒来,牙齿轻咬,道:“是奴婢看错了,谢大王饶恕。”
瑶草见着这一幕,觉得好生有趣,就差没有一盘花生米,这宫里的事情可比那些话本子有趣儿多了。
她把右手撑在下巴上,朝嬴政靠了过去,低声道:“这婢女有点儿问题啊。”
嬴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也侧头说道:“她是祖母身边最亲密的侍女,若是祖母身上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一定是最了解的一个人。”
此时两人靠的极近,在外人看来便是无比亲密的象征,福来暗地里骄傲的笑了起来,咱这眼神儿就是过了这么多年也还是相当管用啊,就这个,铁定是咱们王后娘娘了,瞧那亲热劲儿,大王还没对任何一个女子这么亲热过呢。
就在福来沾沾自喜的时候,敖煜的眼神都快要化作一千把刀了,要不是在秦宫,他绝对要分分钟刺死这只狐狸。
织女感受到场间奇妙的气氛,微微一咳,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太后吧。”
从嬴政的角度看过去,瑶草乖巧可爱的耳垂离得极近,温润秀气的小嘴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碰到,他心上莫名的起了一阵燥热,淡淡移开了眼:“走吧。”
谁知跪在地上的莺儿却是一慌,“大王,宫中的御医们都来看过了,都找不出太后的病因来。”
嬴政起身的动作一顿,直直的盯着她,半晌才说:“无妨,我又寻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来,待她看过,再说不迟。”
莺儿骤然抬头看向瑶草,联想到了那日大王说的医女,加上刚才两人亲密的动作,她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福来落后一步,把莺儿拉到一旁,焦急说道:“我说莺儿啊!你拦着大王做什么,要不是见你照顾祖太后多年,大王早砍了你的脑袋了!”
莺儿低头不语,眼睛闪过一丝慌张,“我...我也是担心太后,若是...若是大夫真能把太后治好,那就太好了。”
福来缓缓吐了口气,听见前头大王在喊自己,急忙说了几句便走了。
莺儿跪在原地,只觉得事情怕是有变,她捏了捏拳头,也向里面跑去。
瑶草刚刚靠近祖太后,便觉得一股寒气袭来,阴冷无比,像是雪山之上的冰花,又像深潭之下的泥沼,令她感觉不适。
她伸手搭在了太后的脉搏上,缓缓看向太后的脸。
瑶草眉心一跳,方才听他们交流的意思,这太后应当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了,只是不知为何,现在看起却不算显老,眼角的皱纹虽说是有,但也不明显,整张脸煞白无比,若不是手下的脉搏依旧在微弱的跳动着,任何一个人来了都会以为这是个死人吧。
嬴政屏退了殿内的侍女,轻轻问道:“检查出来原因了吗?”
瑶草收回目光,将太后的手放进了被窝中,思量了一会儿才说:“倒的确是怪异无比,她体内气息全乱,毫无章法,并且寒气过重,伤及脾胃,这才导致的昏迷。”
嬴政朝福来看了一眼,福来心领神会,上前说道:“宫中御医也是如此说的,只是实在不知这寒气的由来是什么。”
他取过身后侍者捧着的书册,道:“这是祖太后这段时间以来的吃食,请姑娘过目。”
瑶草接过福来手上的书册,仔细看了起来。待得最后一页翻完的时候,瑶草抬起头,缓缓摇了摇:“这书册上的东西都无异常,不足以生成如此强烈的寒意。”
她微微蹙眉,又看向太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给遗忘了。
敖煜见她看着太后一动不动,也随着看了过来,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哇,这太后保养得也太好了吧,你们秦宫是有什么秘诀吗?”
嬴政闻言一愣,也看了过去,他一向对女子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印象,也不怎么能分辨出来,况且因着某些原因,他不愿意直视祖母,现在听敖煜说起,也瞧出了一些不同来。
敖煜用胳膊撞了撞他,“问你呢,你们宫里是有什么灵药吗?我好给我母后也带点儿回去。”
织女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骂道:“说些什么胡话呢,安静点儿。”
敖煜可怜巴巴的捂着额头走到了一边。
瑶草也是恍然大悟,先前她检查的时候,便感觉寒气的源头是从上到下蔓延开来的。她问道:“你之前见太后也是这样吗?”
嬴政皱着眉头想了想,上次见到祖母,还是为了瑶草的事情才去的,结果那次不欢而散,他也不曾专门去看祖母的样子,一时之间还真是想不起来。
他朝福来招了招手,福来上前几步,问大王需要什么。
“你看太后,是不是变年轻了?”
福来一听,脸又变成了一个苦瓜,他们做奴才的不能直视主子的脸,这要他怎么回答好。
他苦憋憋的朝太后看去,眼睛都快要闭成一条缝儿了,咦?
福来缓缓睁开了眼睛,带着一些惊异的样子。
嬴政见他这样子,笑问:“怎么?你当初在太后身边的时候,见着她不长这样儿?”
福来真的要被大王玩哭了,他苦着一张脸说:“大王别再逗奴才了,奴才现在是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心悦诚服忠贞不渝...”
瑶草一皱眉:“过了。”
福来这才悻悻的闭了嘴,正经开口:“虽说奴才当年在华阳宫里当差的时候没怎么见过太后,但总归还是见过几次...”他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思考着怎样开口“此番奴才看来,倒的确是比从前年轻了许多。”
嬴政眼神越过殿内朱红色的窗户,落到了走廊上略显急躁的莺儿身上,缓缓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应当好好问问了。”
六月间已带了些暑气,莺儿跪在殿上,头埋得很低,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
嬴政不发一言,默默的看着她,令得场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许久才问:“你在太后身边当差,应当是最了解太厚的人,孤问你,太后最近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能用在脸上的那种。”
莺儿心里“咯噔”一声响,旋即又面色平静的答,“太后最近嫌天热,不怎么爱用擦脸的,偶尔也只用些清露,用量也是极少。太医也曾检查过,并无不妥。”
嬴政缓缓眯起眼睛,方才他唤她进来时,莺儿脸上有股不合时宜的急切,他开口道:“孤听说太后最近颇为相信术法之道,此事可是真的?”
“...确有此事,只是每次太后与那术士见面时,都是屏退了下人,奴婢也不清楚。”
莺儿看似慌张,实际上回答起问题来却是有条不紊,滴水不漏,任凭嬴政如何问她,她都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最后只能让她下去。
敖煜走到瑶草身边,凝视着莺儿退下的身影,开口道:“如何?看出来什么了吗?”
嬴政摇头:“莺儿虽说是婢女,却常年得祖母喜爱,做事也同寻常婢女不同,要从她口中得到消息,很难。况且若真是她害的祖母,我们若问的太急切,容易打草惊蛇。”
敖煜沉吟片刻,看向他的眼睛:“我去?”
嬴政眼里升上些许笑意,静静的回看过去,眼底有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信任:“好,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