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他,现在这种状态与修炼者极限状态有着什么密切联系,就像快切入了最关键一点,那么是否也可以说三元虚理论与现有修炼体系上存在共通点?相互佐证?相互对立?还是……
“主人……主人……”
“雪……儿。”
终于,耳边模糊而不停轻声的呼唤总算将他目光凝聚下来,喉咙干涸地像是有半个月滴水未进,一股火烧感迅速冲上脑海,四肢僵硬地想要动作,但就在这时,王越的神情却忽然微滞,像是看到了什么古怪。
除了近前,他的视野竟一片灰白,远边看不到一点生机的颜色,无数白色“气流”飘荡在空间,有些位置聚集,有些则淡薄……这是,虚能?
灵识感知中不会有误,这些白色“气流”就是虚能!
肉眼能见的虚能!
不等他明白所以,随即目光收回到近前,落在若雪身上,却没想不见表情,只发现其丹田位置一片彩色,在各处经脉中也隐约能发现带有颜色的虚能流动,但就在移动到她脑海时,他瞳孔骤然一缩,瞬间犹如针扎一般。
那是……
心中疯狂攀升一股死亡气机,这种奇怪状态便被快速打破,灵识立即收缩至五公里范围,比一般七阶战师只是稍强一些,而王越的视线也不断恢复正常,灰白褪去,随即大口喘气,眉头汗珠滚落,那短短几秒内,对精神力的消耗也不在少数。
“主人,没事吧?哪里不舒服?渴了吗?吃点东西吗?”
刺目光线映入瞳孔,终于得见熟悉神情,那惊慌小脸上略显仓促,青丝半垂,小手微冷,在抚着额头。
这段时间,若雪半步不离地一直守在他身旁,即便柳小姚在思索着话题化解沉默,但她更多也是半句未说,也未去探脑海中帝古雪的记忆,唯一挂念的就是王越时而出现的身体异常,从中看着仅剩的希望。
“嗯……雪儿,回来了。”
简单一句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被抱在怀里,一丝庆幸,一丝贪恋,鼻尖熟悉的气味,触觉熟悉的温度,验证三元虚理论带来的成就感荡然无存,所思无他,他一点点将她抱紧,贪婪怕再无息失去,眉间入愁,怕再是孤身一人。
就好似回应着,九尾合卷了起来,微颤藏下那过去的不安,听着两颗心脏有力地跳动,彼此呼吸。
直至许久,方才动作轻缓着松开,鲜红与漆黑的瞳孔内逐渐燃烧起火焰……
“咳。”
清脆而有力,如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地浇灭两人心火,旋即王越才发现柳小姚盘坐在一旁,醒转着睁开眼,右边翅膀依旧折着些,再是另一边,巨大龙首已悠悠昂立,也不知俯视着了多久。
“冷静下来了?身体恢复不错。”
不仅仅是针对现在,也包括他在面临那道新的意识体时的状况。
王越尴尬笑了笑,对现在的身体还有些不适,但确实感到前所未有的充沛,握了握修复完好的双臂,一边随着若雪搀扶,小口喝了水,一边神色变得缓和,心中确有诸多谢言需要表述,但到了他嘴边,又微微迟疑,摇头会心一笑。
“多谢。”
如果不是柳小姚相助,面对帝古雪的战斗本能,回想起来,他只有不到两成的把握,而若非她最后几乎舍命一般,想要成功施展出那阴阳虚像,恐怕也只是妄想。
没有如此,想要救回若雪也不过是徒劳……这些,柳小姚不会不知,与其言多拉远了距离,不如记下这人情,他日竭力以还。
还有他这一条命,王越思及叹然,认出旁边那已经枯萎了的翡翠血枝干,或许自己欠她的比想象中还要多……
“冷静下来就行,你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吗?”
“七八天?”
“准确来说,今天是第十三天。”
柳小姚起身拍拍水雾,皱起了眉,“小雪在意识海已经见过了帝古雪,所以我也把后面的事都给她说了。”
“虽然你挑衅了牧云,但这十三天里宁玉市军方没什么动静,既然你已经没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哦对,那天狙杀你的应该是牧珑珠那小姑娘,一命抵一命,严格来讲,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听见若雪竟早见过了帝古雪,王越先是一惊,不过见她放心点点头后,才松出一口气,接着对柳小姚后面的轻描淡写,眉头一挑。
“确实棘手,不过也没到难以缓和的地步。关键一点是,我没杀牧云,当时虽然紧急,但我也明白双方各自立场,所以只是将其逼退,拖延时间给我们处理雪儿身上的问题。”
“不过,牧珑珠可没这么想。”柳小姚摊了摊手。
“然后说缓和,就算牧云没死,他们会给我们谈话机会?那天的事,势必让牧云联想到更早前双恒区内的能量波动,这就直接佐证了你和牧云的那场对话不过是在欺骗,拖延时间。”
“现在过去这么久,牧云肯定对修炼者有所防范,没准我们一露面,宁玉市所有修炼者一呼而应,逃都逃不掉。”
“小姚,你的意思是……”
若雪小声道,有些理解又有些模糊,但很明显一点是,柳小姚在她昏迷期间的成长,远比想象中还多。
“放弃宁玉市,折转平阳市或者另选别地,如果你想建立一个势力,我们就没道理执意于一个只剩四百多万人口的小城,至少……”
“这里是地球。”
声音戛然而止,柳小姚默然,但对此也未直接否认,王越解释道,“我之前告诉牧云关于华国目前的局势,虽然偏早,还未成气候,但以猎人组织,妖族以及新“政”府的根基,也不是我们现在能轻易撼动。”
“也就堵死了除了牧云这边的所有方向,我们从望云市赶往平阳市,以那里为基,再赶到这宁玉市的目的,就是要提前扼住三方咽喉。”
“现在宁玉市未被妖族和猎人组织占据,失去中转,将大大增加三方割据时间,对我们自然就更为有利。”
并非选择了宁玉市,而是只有宁玉市这唯一一个选择。但倘若任由牧云单独盘踞,抱守空城,也不过浪费这绝好机会罢了。
如今摆在他面前就只有两条路:要么鸠占鹊巢,抹杀牧云,再拿捏一名稍具权威的人掌控军权,自己身处幕后,一步步整合南州军区;要么说服牧云,拿他作为一枚“将”棋,兵行险招,但无疑更有利于笼络人心。
换在刚重生于望云市时,王越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一条路,最稳妥,时间消耗最短,也最有利于后续计划推进,但如今,他却以为第二条路或许更优于眼下这艰难局面。
“你打算怎么做?”
王越咧嘴笑了笑,似乎已经有了考虑,显得一些自信,“现在就是撕开彼此‘外衣’的最好时刻,而突破点也很简单。”
……
双恒区君南大街,靠近桃古河,丰南医院便坐落于这条大街的宁玉桃园中,而在这临近桃园的东边,以往鲜有人去的位置,则是一片不小的公墓。
如今,这里的石质阶梯却逐渐焕新,砍去了杂草,越来越多的足迹留下,墓园中安葬下了灾变后诸多悲惨的灵魂,让人能在这安静中寻到一丝慰藉。
“张爷爷,珑珠又来打扰你了。”
一行角落中,军装女子弯腰放下了一束花,鲜白娇嫩,分了六瓣,灾变后已经很难认出是什么品种,但依旧很香,令人心神平静。
花岗岩墓碑上刻着沉睡的名字,一枚军印,牧珑珠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喜欢待在这里,因为安静,因为一丝慰藉,或许还因为能暂时躲避什么。
思绪纷飞时,她又将一柱香点燃,插在碑前,“张爷爷,你说,要是你还在这里该多好,看看宁玉市,看看我们,虽然少了一整块地,但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说完就忍不住笑了,但很快,眼眶又迅速转红。尤且记得,当时她返回去找张闻时,那里只剩一具血躯,被挖去了心脏,躺倒于泥泞中,脸上却没半点痛苦。
对他而言,或许那就是终末,乃至使命……
又沉默些许,牧珑珠低垂着头,“今天已经是……第十四天了。”
“张爷爷,父亲的伤恢复很好,已经下床正常工作,你就不用多挂念了。我闯的祸,以后也会一点点负责,或许会花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若雪前辈,我……”
就在这时,她突然惊觉通体冰寒,心脏狠狠一紧,像是在面对一只张开了巨口的妖兽,呼吸被压迫到极致,扑面一股死亡气息。
想逃,双腿却无比僵硬,上肢一样如卡死一般停在刚才的动作,就只剩眼角余光能见,却在下一秒,竟如同见了鬼似的,瞳孔收缩到了针点。
不,是真见了鬼!
“王……”
“嘘。”
左指示意噤声,从石阶走上来的正是王越三人,他已换了一身白衣,神情轻松,右手则是紧握着若雪,“别出声,否则我担心会杀了你。”
话虽如此,但并非他起了杀心,而是旁边面无表情的若雪,她一身杀意现已成质变,别说区区一名战者,就是王越也不敢轻易以身犯险。尽管帝古雪一事极其凶险,但毫无疑问,对若雪来说,只要将脑海中的东西一点点消化,那么得到的好处也将是最大。
也是因此,在她忍不住散出杀意时,王越便也配合着出手捏出君怒,灵识上带来的蜕变,也让其在掌控战技时更为得心应手,他微微摇头示意,只是禁锢了牧珑珠,且替她抵消绝大部分压力。
饶是如此,现在牧珑珠也不觉半点轻松,差不多逼近极限,恐惧逐渐弥漫她每一寸肌肤,更别说这站在旁边的男人,就是曾被自己狙杀的王越!
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