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烈日下行走的箱子
肇庆离广州也有五六个小时的火车,汪剑涵坐的已不再是绿皮车,在广州省内大部分跑的都已变成了橙色的空调车,车内有空调是最大的优越,车票价格也比绿皮车更贵些,所以农民工兄弟们一般是不会乖坐此类型车的。
车内很松,有的座位上竟然空着,这是汪剑涵从十五岁出门到现在第一次见到的奇怪现象,乖务员依然会来察票,只是衣服好像不再是藏青色的铁路制服了,而是夏装,头上歪戴着一顶圆帽,衣着是深蓝的短?,一副广东人特有的形象,同样操作夹生饭般的普通话,汪剑涵觉得很搞笑,但也觉得很好玩。
汪剑涵把票递了过去,女乖务员仔细端祥着汪剑涵的票,又看看他人,汪剑涵心里明白,这乖务员是看他不像铁路职工,刚出校门的学生,脸上还有一堆稚气,汪剑涵对着乖务员笑了笑,乖务员递回给汪剑涵,没有说话,只是半讥半笑的留下个奇怪的眼神,整得汪剑涵心里怪怪的。
来到肇庆,这个广东南边的小城,因为不靠海,肇庆在同广东其它地级市比,已经严重落伍了,城市规模不大,火车站也很小,下车的人更少,汪剑涵一个人把三件包盘下车来,已经累得气喘息息,看着天上烈日当空,炽热的空气像火烤一般,汪剑涵这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南京城那点热,其实真的不算什么,虽然号称四大火炉,但与中国热的地方来比,已经是很温柔的了,这可以从本地人的肤色一看就明白。
汪剑涵买了张地图,仔细看接收函上的地址“站北路46号”,应该离火车站不远,铁路单位一般都依火车站而设,这个是常规。但如此烈日汪剑涵心里却是有心无力,而问了火车站的士、摩的要都是二十、三十,汪剑涵舍不得这钱,从地图上看也就两公里不到,想在学校随时可以跑个十万米,心有不甘,找了个小卖部买了瓶水,随便问好路,一手拉着两个箱子,一手提着另一个,就这样步行向目的地进发。
走了几百米距离,汪剑涵这才感觉到真正的热,除了炽热的太阳直射外,身上热得是水气直冒,汗如雨淋般,一直向下流,连穿在脚上的皮鞋似乎已经灌满了汗水,走起路来叽喳叽喳的直响,手上的行李似乎被太阳晒得越发重了,左右手不停的换来换去,到最后左手右手都已经无力了,但太阳还是无情的照在脸上,看着前面那一排小树,终于汪剑涵还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拖着沉重的身躯,向绿荫处走去。
坐在路沿石上,汪剑涵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缓缓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用颤抖的手点燃,深深的吸一口,一下就舒坦了许多,行道树下,绿荫影中,阵阵烟圈悠悠飘起,汪剑涵眯着眼看着那几百米外的高坡坡,心里却一阵阵寒意来临,上了那个坡就有一群老式建筑,他相信地图上的单位就在眼前,但却又是那么遥远,比之在学校参加南京市万米越野跑还让人胆寒。
汪剑涵一支接一接的抽着烟,却是没有站起来的勇气,眼看烟只余最后一支了,汪剑涵自己苦笑一声,站起身来,把半瓶农夫山泉全部倒进嘴里,提起行李,嘴里哼着游击队之歌,向那山坡走去。
汪剑涵有个习惯,最后一支烟一定要留着,他完全可以抽完最后一根烟再走,但他深信再大的困难,对他来说都有信心去完成,最后的一根烟必须在战胜困难后再来抽,要不纵然是达到了目的地,没有这一根烟抽起,也会心中失落。
汪剑涵终于来到了挂着五六个牌子的大门口,看了看那坐在躺椅上悠闲的大爷,轻轻的问了声:“大爷,这里是中铁五局三处吗?”
很大爷似乎从梦中惊醒,爬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却没有正眼看面前的汪剑涵,汪剑涵觉得很奇怪,而大爷看没人后才歪着头对着汪剑涵用手指了指门牌,并未说话,汪剑涵知道,他是让自己去看,但汪剑涵已看过,这确实是接收函上面说明的单位,他知道大爷就是你大爷,不知道是谁家的大爷才能来此守门的,刚才他左顾右盼是看有没有领导,守门人在工作期间睡觉,说起来也算失职,所以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笑对着大爷说道:“大爷这个我看过,我是来报道的,不好意思扰了您老的春梦,您老接着温存,但能不能告诉我去人事部怎么走吗?”
“哦报道的呀,现在还没上班,没人,你去那边,看见没有那个招待所住下,下午上班再来。”大爷说完依旧闭上眼,再次躺下,仿佛那真是个春梦般,让他如此不舍。
汪剑涵此时连话都不想跟他讲了,径直拉起行李向招待所走去。
招待所前台站着一个胖女人,却一脸绚烂的笑容,看见汪剑涵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从门里小跑着出来,边跑边说着:“来来来,我帮你!”
胖女人帮汪剑涵拉着那个最大的箱子,看起来真的很沉,胖女人刚才满脸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难看,幸好只是十多米的路,很快就进了招待所,汪剑涵却还是非常感激的,因为人总是倒在离成功最近的那十多米,而自己可以坐在电风扇下面,而不是倒在外面的烈日下,真的还是要感觉这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汪剑涵连声说了几声谢谢,那女人也很客气,马上倒了一杯水来,问长问短的,汪剑涵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却也知道这个地方是中铁五局三公司的机关了,要等到三点才上班,汪剑涵再次掏出那最后一根烟,手不再颤抖,很利索的用了一个倒转点火技巧,把烟点然,深深一口,却久久不愿吐出。
开好房间,汪剑涵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躺在床上等着时间逝去,心想着为什么只有经过一段痛苦的历程,人才能真正感觉到舒服呢,如果没有刚才那一段烈日下的煎熬,汪剑涵可能就和平时一般,但此时却感觉床上如此的软,头顶上的吊扇是如此的可爱,就连那旋转中发出的嘎嘎声都不闲烦,似乎带种某种旋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