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在浴池里醒了。
她一惊,先前压抑不住的欲火似乎消失得干净。
“嘶......”也许是拉扯得太用力,自己伤到了胳膊,现在已经有些酸痛。
完颜吃力地站起身,拖着湿透了的衣衫抱臂打量着四周。
浴池里淌着温热的水,雾蒙蒙一片,不甚清楚。又许是先前的身体不对劲,导致现下后劲十足,眼前晕乎乎,脚也有些站不住。
“我是怎么来这的......”完颜努力回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尚书大人可在里面?”门外丫鬟踮起脚尖朝里头望。
听见有声响,完颜顺手扯了条挂在一边的外袍裹在身上:“什么人!”
“哦,”丫鬟应,“是国师大人传唤我来接应您的!”
头还有些眩晕,完颜扶住手边的柱子,“那便进来吧。”
丫鬟推门进来,目光有些避讳。
“国师传你来的?”
“是。”
此刻也顾不上起疑心。
她任凭丫鬟托住自己的身子,半个人靠着那丫头的肩膀。这才意识过来,这丫鬟着实高壮。
“你生得也是健壮。”完颜半昏半醒地说。
“哦?”
那声音却变作男声。
完颜正被他扶着上了轿子,讶然抬头,却与言承目光相撞。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轻轻推进了轿子里。接着,言承坐了上车,赶着马车离了宫去。
出宫后,完颜有了些力气,掀开帘子探出脑袋,看着眼前坐着赶马车的确实是言承。
“怎么是你?”
言承只管牵着缰绳,没有回头:“我放心在这种情况下把你交给别人?”
完颜面颊一红,缩进车帘子里没了声。
好半天,里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问句:“我可是做了什么坏事?”
言承轻轻一笑。
“可不是。”他故意委屈道,“你对我做的事情差点儿就传遍迟稷了。”
帘子立马给掀开,完颜通红着脸着急得刚要问个什么。
“放心,我这不是让你瞬间转移到浴池里冷静去了吗。”
他是侧过头来说的话。
夜里清凉的月影落在他寞然的脸上。
完颜失了声。
坐回轿内,轿帘却舍不得放下。
她静静地望着言承的背影,良久。
“我会对你负责的。”
“吁!”马被勒住。
言承睁大了眼讶异地回头。
她扯着裙角,紧张地咬着嘴唇,目光不敢直视他。
“你,你刚刚说什么?”
完颜哽咽半天,另一只扯住车帘的手明显软了许多,“我说我会对你负责的......”她的声音越变越小。
“真的?!”言承侧身单腿跪上了轿子。
完颜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身子往后退了退,扶轿帘的手彻底要落下。
言承伸手按住她的手,停在帘子上容不得她动弹。
此时四目相对。
“你,你不愿意就算了……”她难为情地别过头,脸上的绯红蔓延到耳根,眼底却有些落寞孤寂。
言承的另一只手覆上她扯衣角的手,轻轻地翻转,直到十指相扣。
“我怎么会不愿意?”言承欣喜地凝望着完颜的侧脸,“我怎么会不愿意。”
完颜没有回答,眼神闪烁着,嘴角甜甜的。
他凑近了些。
她转过脸来,看见了他眼里的日月星辰。
言承将脸埋在她肩上,刚刚还在帘子上的手扶住她的腰,把她搂得很紧。
“你愿意跟我回虚空吗?”言承小心翼翼地问,“等你所有的事情结束以后。”
没有听到回答,沉默持续着。
言承慌张地扬起头,她正笑得温柔。
露光映在她的发丝上,她光洁的脸庞在柔和的夜里轮廓渐渐清晰,他听见她在耳边的小声呢喃。
“我早就许诺你,事情结束一定回去。”随后便没有了话语声。
他笑起来。
他抱住她。
他们沉默在如水的月下。
直到繁星也铺满了整个天穹。
“我等你从姬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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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迟稷皇后在冬末服了毒。
在她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以后,她的世界像失去了颜色。
她的离开震惊满朝文武,也传到了举国内外。
姬域公主和亲未遭善待,终自刎而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凌肆在符箫死后,却只担忧着姬域的不满。他甚至都没有完整地怀念他的妻子哪怕一天。
宋晨烟那日以后回了姬域。
姬域君主爱女心切大病了一场,且无合适的继承人选,终是扶了摄政王宋晨烟上了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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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老大!”陆芜飞跑着进了府邸,眼看就要在门槛上拌上一跤,辛亏及时刹住了脚。
完颜年已十八,只抬眉望了他一眼,“什么事这样慌张?”
“殿下来消息了!”
完颜放了手里的折子,“他不是常来信么?这有何稀奇?”
陆芜赶忙凑上前,四处张望确认无人后将手里的信展开:“皇后死后,姬域上下都人心惶惶,况且宋晨烟当上了姬域君主,我们的计划更是如虎添翼。殿下在姬域帮助筹建的军队已经训练有佳,随时都可以开战了。且他快要回迟稷了。”
“如此之快?!”完颜握着信件一目十行,“可宋晨烟还在迟稷,他如何能有这般权利?”
“我想殿下自有主意,您就别操心了。”陆芜傻呵呵地继续说,“您赶紧去收拾包裹,咱们马上启程去姬域吧!”
完颜放下信件,“若我一走,凌肆必定起疑,且我兄长嫂嫂都未安顿妥当,我还不能放心。”
“女郎!”璧滢从门外大喊着进来,“你猜谁来了!”
完颜扭头望去。
言承下了轿子,朝府内望过来。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殿下!”陆芜又兴奋地朝门外跑去,接下了言承的行李。
言承绕过内院,直直地走到完颜身边。
“怎么的,看呆了?”
完颜回过神来,耳朵一热,“胡说!”
“信怎么今日才到?”言承瞥了一眼完颜身后那桌上的信,“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你要尽快跟我启程。”
“你是瞒着凌肆偷偷回来的?”
言承点点头,“明日你将上朝,我们只得今日连夜出城,避免被人察觉。”
“那我兄长他们?”完颜咬了咬牙,“我侄儿也才不到一岁......”
言承握住完颜有些颤抖的手,“你放心,我们出城门之前,我会让人另外安排他们,保护他们的安危。”
完颜答应着,眉心却难以舒展。
心里不知惦念着些什么。
“就这么点东西吗?”已是黄昏之时,言承站在背光的地方拿起完颜手里的行囊。
完颜发着呆,问她时,她仰起头看着他。
光从他身边绕过,阴影打在脸上的样子更显得他五官精致。
“嗯?”言承发现她神色木然,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哦?”她缓过神来,“哦,是,就这么点。”
“你在担心什么?完颜郢乾他们吗?”言承低头问。
完颜摇摇头,“不,比起他们,我更担心我们的计划也许会失败。”
“我在姬域的一年已经站稳了脚跟,明里做着迟稷的大使,私下里也有不少姬域的势力。再加上你和宋晨烟的势力在迟稷搜罗逆反者,朝堂之上也有很多支持者。”言承说,“这些都不足够吗?”
完颜牵住衣角,“这次战争......不会伤及百姓对吧?”
“不会,相信我。”
完颜眼神颤抖着,眼底满是温柔。
她轻轻上前一步,将手围在言承的腰后,侧头靠在他胸前,“谢谢你。”
言承有些发愣,而后拥她入怀。
“那你只能以身相许咯。”
完颜环着他,仰起头,“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以身相许就以身相许!”
“哝,这可是你说的,反悔是小狗哦。”
“你幼不幼稚!”完颜撒了手,把他往外推。
“欸!再抱一会儿嘛!”言承追在她身后小跑。
“得了得了,要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