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遍询无果的情况下,李凌只好面对现实,铁锅还真是缺不得,以后得找个铁匠弄一个出来,后世养成的饮食习惯岂能轻易改变。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把蛋黄油熬制出来,铁锅没有硕大的三足铜鼎也不方便,李凌在县衙后厨寻摸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个后世平底锅大小的陶罐。
然后吩咐徐朗找来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三角灶台,然后把后厨的人全都轰了出去,关好了门窗,然后开火熬油。
等到陶罐烧干,李凌倒入了麻油,然后就开始剥蛋黄,由于第一次熬制,所以没有放多,先放了五个蛋黄,剩下来的蛋白自然都进了二人的嘴巴。
徐朗一边烧火一边吃着蛋白,但是心中的好奇仍是忍不住,“住持你这是弄得哪一出啊,我都快被你吓死了,往日可没见你这么多能耐。”
识破飞鸿子的见识自然是来自后世网络素材-古代江湖骗术大全,李凌这种键盘民俗学家自然知道,但是又不能直接告诉徐朗,是以李凌随口敷衍道:“这有什么啊,我会的都是从书上学来的,你不读书自然不知道了。”
“恩,我也听叶明师祖说过,书上的学问大着呢,但是我连咱们观里的道经都记不全,更别说看书里的大学问了。”
徐朗说完又想起今日赵府的经历继续追问道:“住持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看破飞鸿子道长的法术的?”
制作蛋黄油很简单就是把蛋黄放在麻油中文火慢炒,这个过程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完成,李凌不断翻炒蛋黄,油烟也越来越重。“好好烧火,火不能大,稳住了。”
“住持就给我说说呗,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李凌打量四周,然后轻声道:“飞鸿子的那些可不叫法术,都是些骗人的玩意。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徐朗专心烧火没有多言耐心等待听李凌解析飞鸿子的骗术。
李凌清了清嗓子,“首先要明确一点飞鸿子道长是个十分专业的人才,他的行骗套路十分纯熟。他先是踩好了点,得知赵员外崇道好善,然后才行动的。关于踩点这块十分关键,不打无准备的仗。以后不管做任何事都不能莽撞,一定要谨慎行事,记住了么?”
“记住了,住持还没说道长是怎么骗人的呢。”
“骗人的法子,第一步是先在赵府大门上抹上了鳝鱼血,这东西干了以后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蝙蝠能够闻到这血的味道,所以晚上出没的蝙蝠会不断的撞击大门,造成了有人不断敲门的假象。”
“原来是这样,那墙上的墨迹铲不掉又是怎么回事?”
“墙上的墨迹那是因为写字的墨水里面掺了乌龟的尿,乌龟的尿里面有种很厉害的酸,能够腐蚀墙砖,自然就铲不掉了。”
“酸是什么?我们吃的醋?”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以后你能读书了,自然就明白了。”
“哦,住持真厉害,你懂得真多。对了,还有道长在后宅收妖的那个葫芦。妖气直冒,当真吓人呢。”
“葫芦更简单了,那葫芦里面放了加了狼粪的易燃底火,一拧开葫芦塞子,空气进去了底火燃烧,狼粪也烧了起来,自然就有股黑烟直冲而出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边关烽火台一直都是用狼粪作为传递烽火的燃料,原来狼粪这么厉害。”
“道长虽然骗了人,但是他没有恶意害人,所以我就放了他一马,若是他胆敢害人我自不会绕过他。”
“住持仁慈有善心,另外住持一直说道长是人才应该也怜惜他的才干,所以没有揭穿他只是要了一些钱财作为小惩大诫是不是?”
李凌要钱只是因为不知道老骗子的底细生怕他翻脸最终闹个鱼死网破,却被徐朗自行脑补为小惩大诫,这下子就把李凌的意图和格局无形中拔高了不少,“你小子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嘛。”
“那是自然,不瞒住持跟着你这几天,我的学问蹭蹭上涨了不少,只想着日日跟着住持增长见闻呢。”
听着徐朗的吹捧,李凌心中暗爽。“恩,以后你就当我专职的道童,其他的事不用再干了。”
“多谢住持,徐朗一定谨记住持教诲,尽心办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不出你小子的马屁功夫这么厉害,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李凌笑意已然掩饰不住了,自己做了个小小的观主身边的人都会时不时拍马屁,大明宫中的玄宗李三郎被满殿群臣吹捧的忘乎所以,才搞出了覆灭盛唐的人祸来。
看来要多做自我修炼更要时刻警醒自己认清现实,别一不小心被身边人卖了还傻乎乎数钱,若真是那样自己就真成了穿越者之耻了。
打住了徐朗继续拍马屁的势头,李凌专心翻炒蛋黄渣。
估摸时间再查看陶罐中的蛋黄渣,基本上这蛋黄就算是熬制好了,李凌拿过一块准备好的白布,把炒制乌黑的蛋黄渣盛在上面。然后把陶罐中的油先倒入白碗中。
放凉后的蛋黄渣还能再挤出一部分油来,只是如今着急给崔家公子上药,所以李凌交代徐朗在厨房等着挤油。
李凌端着小半碗蛋黄油往后衙崔明航的房间走去,到了后衙看到崔县令和飞鸿子一脸的焦急,裴玉宛和崔夫人一直守在崔明航身边。
此刻崔明航手臂上和左半脸上的药膏也已经被除去,李凌仔细的查看了崔小郎君的伤势,脸上的伤处主要集中在下巴和脸颊上,身上和手臂上的伤势也不算太重。
看到这里李凌心中有底,他笑着对崔明航道:“崔小郎不用紧张,你的伤问题不大,身上的伤口痊愈后有衣衫遮挡,至于脸上的伤口用了我这神油,基本不会留疤,即便有个别小疤痕也不用怕,到时候你多留些胡子也就遮住了。”
听了李凌的宽慰,崔明航明显松了口气,但是又怕这个小道士信口蒙人,心中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重重点了点头。
裴玉宛则是盯着白碗中的黑乎乎的油,催促道:“废话少说,你这个神油到底功效如何啊,赶紧上药试试吧。”
李凌盯了一眼裴玉宛,这姑娘时刻不忘她的表哥,不过此番乃是为了赚钱,还是先忍了。
他拿过一个木条上面已经缠好了布条,在白碗中沾了些蛋黄油,然后对着崔明航叮嘱了一句忍着痛,又先在崔明航完好的皮肤处试了下油温,得知不烫的答复后,才正式在崔明航的手臂上涂抹蛋黄油。
上药的过程自是夹杂着崔明航的痛呼声,崔夫人听得心痛不已不断出言安慰儿子,李凌已经尽可能的轻了,崔明航还是忍不住疼。
裴玉宛实在看不下去了,从李凌手中夺过白碗和木条,在上药前先在嘴边吹几下然后才轻柔的帮着表哥涂抹。
李凌没有在意裴玉宛的粗鲁,崔县令忙上前赔罪,“仙师见谅,我这侄女是忧心犬子。”
李凌摆手,等到崔明航手臂上的伤口都用蛋黄油涂抹一遍后,李凌拦住了裴玉宛,看向崔明航问道“崔小郎这神油效果如何?”
安静下来的崔明航用心感应了一下伤口,当即奇道:“伤口好清凉,疼痛也轻了,真的有效啊!”
崔明航的话,让崔县令一家和裴玉宛都是心中轻松,这崔明航自烧伤后一直都在呼痛,不想这个小道士的神油立竿见影。
崔县令一家此刻对李凌的观感直线提升,而裴玉宛也是目中显出感激之意。
飞鸿子则是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初来长安就被这小道士撞破了秘辛,而他又是有真本事的,还是一观住持真不知道自己遇到此人是福还是祸。
等到裴玉宛给崔明航上药完毕,李凌开口交代道:“这个神油一天抹上三次,每次上药前用细盐水洗下伤口,然后再上药,药油用完了可去城西待贤坊清风观找我去取。”
“你是清风观的住持?”裴玉宛此刻仍然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道士已然成了一观住持,而且这个清风观她从来没有听过。
崔县令则是一阵唏嘘,“本县履任已有两载,居然不知道治下的清风观有小仙师这样的高人,实在是惭愧啊。”
之前我可没穿越,前主自不会表现出异常来,“崔明府谬赞了,修行之人不慕虚名,虔心修行才是根本,至此贵公子暂且安心养伤,贫道出观已久也该告辞了。”
“恭送两位仙师,来人呢把诊金取来。”
“诊金之事本是笑言,崔县令不用当真。修行之人不贪铜臭之物,只是观中尚有神灵需要供奉,贫道斗胆等到崔小郎伤愈烦请明府莅临清风观,也好让鄙观上下沾染一下崔明府的贵气。”
“小仙师高意,本县自当遵从等到犬子痊愈自当亲自到贵观布施一番,来人送几位仙师回去。”
裴玉宛看心中暗叹李凌人惺惺作态趁机攀附权贵,还真是人小鬼大,不过他的神油确实挺管用,他的人品就先不管了。
崔县令送走李凌一行后,心中也是有些意动,这个神油如此好用,若是把这种神油献上兵部,那届时自己肯定大功一件啊。
只是不知道这个小道士会不会紧把着药方不放,等日后找机会再去探探他的口风。
李凌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头脑中则是不断复盘这次和崔县令的接触,他想在长安城中快速崛起急需官府层面的助力,而崔县令就是一个很好的台阶。
所以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要钱,只是不知道这个崔县令的上进心有多强,另外盛唐年间崔姓可是大姓,连皇家都比不上的高门望族,不知道这崔县令是不是崔氏高门的子弟,若真是那他就赚大了。
对了那个红衣小娘叫裴玉宛,裴氏也是大姓,她和崔县令是亲戚,大唐五姓七望之间互相通婚,连皇族都被拒之门外,从他们这一层亲戚关系,李凌基本可以确认崔县令门楣很高,就是不知道崔县令政治上的能量高不高了。
复盘完毕之后,李凌打定主意要和崔县令在蛋黄油上做一次交易,不管能不能成,他都不会亏本,毕竟如今的他一文不名,没什么好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