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晏继昌、涧冬和韫曼静静的围坐在沐蓉的病床边,沉痛不已。晏继昌一直握着沐蓉的手,他头发零乱、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的久久望着沐蓉,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韫曼红着眼圈,不停的抹眼泪,涧冬双眼肿胀,迷茫的望望沐蓉,又看看继昌和韫曼,仿佛还没有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病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暮玉步履凌乱的冲了进来,看到房里的情景和病床上的沐蓉,他顿时惊愕的僵在那里,许久他才慢慢走过去,站在继昌旁边,想要对他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他将双手轻轻扶在他的肩上,跟着他一起静静的看着沐蓉。
继昌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痴痴的看着沐蓉,半晌,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那么狠心?都病成这样了,也不告诉我?难道你想让我后悔一辈子?你让以后的我怎么原谅自己?为什么啊?”
他喃喃说着那些话,神情依旧呆滞,眼角默默流下两行泪来。
涧冬终于崩溃了,他扑到继昌跟前来,抱着他,大声哭泣道:“爸!”
继昌却依然豪无反应,痴痴的望着沐蓉。
暮玉见到那情景,再也忍不住了,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他蹲下身来,拍着涧冬的肩,哽咽道:“涧冬,不要这样。”
涧冬扭过头来,靠在他肩上,依旧啜泣不止。
暮玉心里也极度难过,却还是安慰道:“涧冬,蓉姨会再醒过来的,不要太伤心。”
涧冬大哭道:“如果不是我追林天祥,妈妈就不会出车祸,都是我的错!”
暮玉不知内情,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哽咽道:“蓉姨不会怪你的。”
继昌呆呆说道:“都是林天祥兄弟的错。”
涧冬听了,哭得更厉害了。
韫曼低下身去,也伸手扶在涧冬肩上安慰他。暮玉望着她,道:“韫曼,我听陈修说你也在车上,你没事吧?”
韫曼忍着泪,对他轻轻摇头。
医生推开门进来,看到那那悲伤的场景,也有些不忍,走到继昌身边来,轻声对他说道:“晏先生,秦女士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胃部的癌细胞已开始转移了,医院专家组正在商议诊治方案,我想征求下您的意见。”
晏继昌呆呆的对他说道:“您说吧,我都接受。”
医生迟疑了下,道:“现在唯有做化疗了,但由于是晚期,且癌细胞已经扩散和转移了,即使做化疗,也不见得会有多大成效,而且秦女士有伤在身,体质十分虚弱,而化疗和治疗用到的针剂都是强效的,副作用会十分明显,秦女士现在的身体不一定承受的住。”
晏继昌回过头来,急怒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到底要怎样?”
医生怔了怔,道:“晏先生,我这样说只是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晏继昌怒道:“什么心理准备?”
医生叹了口气,道:“我们会尽力而为,但秦女士的情况实在是不乐观,我们只能祈盼奇迹的出现。”
晏继昌听完,便黯然了。
医生见他那悲伤的神情,又安慰道:“晏先生,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但请您不要太过悲伤,尤其是在秦女士面前,您如果能坚强和乐观些,那会是对她的一种鼓励和安慰。”
晏继昌颤了颤,对他道:“谢谢你,医生。”
医生对他鼓励的淡淡一笑,然后就出去了。
晏继昌将目光重新投在沐蓉身上,又回复了之前呆滞的神情。
突然,他涣散的目光闪过一丝晶亮,因为他看到沐蓉的眼皮眨了眨。他连忙握起她的手,叫道:“蓉妹妹!蓉妹妹!”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叫声,沐蓉慢慢睁开了眼。
继昌欣喜道:“蓉妹妹,你醒了!”
沐蓉吃力的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对他微笑道:“我听见你叫我蓉妹妹,我就醒来了。”
涧冬和暮玉也欣喜不已,涧冬趴在她床边,说道:“妈妈,你还不醒过来,爸爸和儿子可是活不下去了!”
沐蓉淡淡的笑了笑,轻声说道:“傻孩子。”
继昌看着她的笑脸,哽咽道:“难怪最近你越来越瘦,原来你病得那么重!怎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默默忍受,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沐蓉轻轻的回握了他的手,柔声道:“继昌,不要难过,不要内疚,我自己知道时已经是晚期了,医生已经为我宣判过死刑了,我不告诉你,是不想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看到悲伤的你,我要你快快乐乐的陪我走完这最后的一步,那样我才不会有遗憾,请原谅我的自私。”
继昌的泪又流了下来,哽咽道:“我明白,我们都不要难过。”
沐蓉对他笑笑,努力地试着抬起手来要为他擦眼泪,却只是稍稍挣扎了一下,便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继昌明白她的意思,将她的手捧到自己的脸庞边,轻轻的在脸边抚摸和擦拭着。
沐蓉含笑,两人久久对望着。
……
沐蓉的伤就像医生说的那样,经过处理后,已经没有大碍了,可是她却不原意接受癌细胞的化疗,伤还没有完全好,便催促着继昌去办出院手续,继昌当然不愿意,但她却坚持回家,一刻也不愿在医院里多待,最好继昌执拗不过她,只好将她搬回了家,他还将病房里的一切治疗设备也一起搬回去了,于是他们的卧室便成了她的第二病房。
继昌不再去公司,整天留在家中守着她,成了她名副其实的二十四小时私人护理。
涧冬将大部分的时间也留在了家里,只是偶尔被沐蓉催促不过了,才去公司看看,但去到公司里的他依然是无精打采的。
暮玉见那场景,只好重回了公司去帮忙,但每天下班后,他还是会去晏家看沐蓉,他每次去都陪沐蓉坐一小会,聊聊天说些福利院里的趣事。
韫曼每次都是白天去,沐蓉对于她的到来是最欢喜的,有次她拉着韫曼的手说了好多话,大部分是关于涧冬成长里的一些小故事,还有她对他和韫曼的期许,她很久没有说那么多话了,虽然很累,但还想继续说下去,仿佛要将所有想说的话一次性全部讲给她听,否则便是种遗憾似的,韫曼想让她休息,她却执意不肯,后来实在是太累了,但好多话还没说完,于是她叹了一口气,道:“韫曼,我是多想有机会陪着你和涧冬走过以后的日子啊。”
她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离去,每说一句话,每作一份交待,都带着告别的意味,但她又不愿众人见到她的悲伤,所以困难的强迫自己保持着微笑,众人都明白她的心情,心里都是无比难过,面对她的微笑,大家也都同样困难的强迫自己回以同样的笑脸,只是背过身去便会止不住抹眼泪。那最后的日子,便是在那样一种氛围中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