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寒假,学校只放了两个礼拜的假,因为时间短,朱秀没有回家,继续在咖啡馆里兼职,韫曼由于母亲还在欧洲采风,便也不打算回家。她有时去咖啡馆陪朱秀,有时去福利院做义工,日子倒也过得很快。
秦沐蓉还是经常会去福利院,但由于她不愿将病情公开,暮玉和韫曼只好不再提及,但在与她的相处中总是多一份依依不舍。
韫曼也不再只是做些内勤的工作,渐渐她也可以和暮玉一起带着小朋友们做游戏或唱歌了。因为那个冬天格外冷,户外活动便少了许多。有时教室里太冷,韫曼会领着小朋友在教室里做些运动来驱寒,暮玉看着蹦蹦跳跳的韫曼,感觉她就像个可爱的大朋友。
暮玉一直觉得韫曼有时很矜持,有时又似乎格外天真,这是令他费解的地方。福利院里有别的同事说过,虽然韫曼人很好,但说话时总是淡淡的样子,有时好像很容易接近,有时却又感觉距离遥远。暮玉倒没觉得,她给他的印象总是安静而又善解人意,她不是那种对人待事极为热情的人,她身上的某种淡淡的品质,有时是会令人觉得遥远,而他却觉得那正是她吸引人的地方。她有时话很少,但只要她在身边,就算不说话,也可以给人一种极安心的感觉。暮玉给小朋友弹吉它时,韫曼有时会走进教室坐下来静静的听,他每次望向她时总可以看到她淡淡的微笑,那个时候他就会觉得一切烦恼都没有了。渐渐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盼望韫曼的到来,因为每次她来福利院,小朋友们总是格外高兴,但是后来他发现,其实最高兴的是自己。他就怀着那样的心情渡过了那个寒假,这让以后的他回想起来,才觉得那是他人生里比较快乐和幸福的一段时光。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他明白那样的道理,只不过想不到它会短得那样令他措手不及。
放假后的涧冬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了家里陪妈妈,所以去见韫曼的时间少了很多。这天他和沐蓉吃完晚饭,正坐在客厅里看涧冬小时候拍的照片时,他爸爸晏继昌回来了。是芳姐开的门,他一进来见到谈笑风生的沐蓉和涧冬,便笑道:“什么事情呢?看把你们母子俩给乐的。”沐蓉笑道:“看涧冬小时候的照片呢,那时候他个头还挺小的,想不到现在长这么高了。”晏继昌笑笑,说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他父母的优良基因生养出来的孩子哪里会差了?”说完,又笑了起来,然后脱了外套,在沐蓉边上坐了下来。
涧冬笑着对他妈妈说道:“又要开始推销‘久沐贸易’晏继昌的公子了,妈,我们回避吧,我可受不了了。”
继昌大笑道:“好,好,我不说了,反正我的儿子出色,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涧冬笑道:“爸,我知道我做得好,您这爸爸也当得高兴。”
沐蓉打断道:“好了,你们父子俩再说下去,我的耳朵都要起茧了。”说完,一家三口都笑了起来。
因为继昌回来的较晚,沐蓉就问他要不要吃霄夜,但不待他答话,她就站起身来叫上芳姐一起去厨房做霄夜了,继昌只好笑笑,对涧冬说道:“再被你妈妈这样宠下去,我会胖得没边的。”他其实不算胖,只是平时比较注重保养,便很少在晚上吃东西,但最近因为生意的事总是晚归,沐蓉担心他吃不好饭,所以晚上总是给他准备些吃的,他虽不想吃,但因不忍负了沐蓉一番心思,也只好欣然接受,然后大口吃掉。
涧冬见他父亲这样答,便说道:“爸,你最近总是这么晚回来,以后早点回来陪陪妈吧,我看她一个人在家里也很孤单啊。”
继昌道:“我知道。”说完,顿了顿,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抽出一支雪茄来,划了根火柴,点上了,深深吸了一口后,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妈妈一个人孤单,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你尽量多回家陪陪你妈妈。”
涧冬望着他,想着他母亲的病情,心里有千言万语,但看到继昌那一脸倦容,便将话忍了回去,沉默了半晌,说道:“我知道,以后我会尽量多在家陪妈的。”
继昌嗯了一声,又吸了一口烟,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许久没抽了不太适应,他吸完后深深的咳嗽起来,涧冬连忙走过去,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说道:“你多久不抽烟了,怎么忍不住又抽了?公司的事情很糟糕吗?我可以帮上忙吗?”
沐蓉在厨房里听见继昌的咳嗽声,连忙走了出来,见到那情景,她赶紧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然后将继昌手上的雪茄拿了过去熄掉了,边熄边说:“说好了不再抽的,又不听话了。”说完,拿起茶几上的雪茄盒,边递给芳姐边说:“芳姐,快把这扔掉,平时家里也没什么客人来,以后就不要再放雪茄在家里了。”那芳姐诺诺的接了过去,找到厨房里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止住咳嗽后,继昌见她那样子,便说道:“蓉妹妹,你不要生气,我刚刚是想起公司的事,一时烦燥才抽的,以后不会了,你尽管把它扔了吧!”
蓉妹妹是沐蓉的小名,因为她和继昌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继昌从小叫惯了的,只是后来结婚有了涧冬之后,在外人面前便不再叫了,但私下或惹沐蓉生气了,继昌还是会叫她蓉妹妹,每每这个时候,她总是会怒气尽失,然后不知是生气好还是欢喜好的说拿他没办法。
见继昌叫她小名,她怔了一下,然后笑道:“你呀,这么大个人了,还总是要我来管着。我老了,拿你没办法了,以后叫涧冬看着你。”
继昌笑道:“我只要蓉妹妹一个人管我。”
沐蓉听了笑个不停,说他没个正形。涧冬在一旁看着他爸妈,先是呵呵的笑着,后来却觉得一股酸楚在心里发酵,那笑容便也失去了意味。过了好久,他对继昌说道:“爸,有什么事,说出来,我给你分担分担。”
继昌望了他一眼,笑道:“没什么,还不是林氏工业的一些事,那林氏两兄弟越来越有手腕了,最近抢走了我一笔大买卖,很令人头疼啊。不过放心,爸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你快毕业了,爸等着你毕业再来公司帮我。”
涧冬道:“爸,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分担了,不用等毕业。”
沐蓉在一旁笑道:“涧冬,就听爸爸的吧。你毕业前先把女朋友带回家来给我看看,然后再去你爸公司帮忙。”
继昌一听,诧异的说道:“涧冬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涧冬刚想答话,沐蓉却笑道:“你呀,哪关心儿子了?你这个儿子呀,也瞒得很紧,不是听他同学说,我也还不知道呢。涧冬,暮玉上次跟我说,你就快带那女孩子给我认识了,到底我还要等多久啊?”
继昌笑道:“真的呀?涧冬,那快带回家来给我们看看,我晏继昌的儿子交的女朋友肯定不是一般的漂亮啊。”沐蓉望着涧冬笑,不说话。继昌又继续问道:“你说起暮玉,我倒想起来了,这孩子回国这么久了,我还没见上他一面,他还在张院长那福利院里做义工?跟他说过多少次了,要他一回国先来帮我,先认识些行业内的熟面孔,他怎么老是不答应呢。”
沐蓉笑道:“暮玉那孩子心里单纯,不习惯你们生意上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看他在福利院就做得挺好的,你呀,暮玉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有个涧冬帮你就够了,我看他这方面挺像你的。”说完,就把目光投向了涧冬,继昌随即就笑了起来。
涧冬却还在那儿想着要如何跟他爸妈说“女朋友”的事,他一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脑袋里就满是韫曼的影子。虽然韫曼还没有接受他,但一贯以来充满自信的他却坚信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在学校里,不知有多少女生对他芳心暗许、倾慕疯狂,他不是不知,只是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些凡花俗柳,直到遇到韫曼,她的淡定和出俗,才让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让韫曼对自己回心转意,那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迟早的事。他想着他母亲日前跟他说的话,他期望韫曼走到他身边来的日子可以快些到来,这样他也可宽慰他母亲一些。想到这里,他对望着他的继昌和沐蓉说道:“当然,我喜欢的人错不了,你们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沐蓉和继昌听了自是高兴不已,只是沐蓉还嫌涧冬有点故做神秘,不肯告诉他女朋友的名字和照片,却不知涧冬心里还装着那样一番景象。继昌却不甚在乎的对她说儿子大了,做事自有分寸,不必太急。沐蓉想着自己的情况,怎会不急,她只有涧冬这一个亲生骨肉,自己身体不济,大限之期在即,她对于自己的生死早已看开,唯独觉得自己过早离世亏欠了这个儿子,若可早日看到他未来之人生伴侣,她会觉得无限安慰,因此,她将此事看得极重。涧冬明白她心思,但不说破,只是在心里难过。
沐蓉和涧冬各自想着心事,继昌却一无所知的想着他儿子有女朋友了这事而独自笑着,直到芳姐将霄夜摆放在餐桌上了,沐蓉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然后笑着叫继昌和涧冬去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