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一百一十年,正月初九,雁门关以北面两百里处,寰州地界有一座矮山,名字也无从考证,临的最近的村子里村民叫它土神顶,意思这座矮山就像是土地爷微微从地下探出的脑袋。
矮山顶有座道观,匾额之上依稀可见“齐云观”三字,只可惜金漆斑驳倒是徒增了一些破烂相,殿门前的两旁庭柱,木制门联律诗缺了上两句,下两句的木联也同那匾额一样,都是金漆斑驳,要不是雕刻的够深,字形都可能辨认不出了,只见上书:“倚阑红粉如花面,不见巫山空慕云。”
雕刻的笔画苍劲有力棱角分明,由此可见当年雕刻之人火候极深。
观中方圆不过数百米,除了正殿尚且还算完好,周遭的偏殿都已经四处漏风,其中院墙更是宛如缺牙老叟,漫天的鹅毛大雪之下隐隐的热气从正殿的窗户纸缝隙中散出,白色的气雾在这年节里显得那么的寒酸。
院中碎石遍地,上木联碎成了几瓣散落各处与那些碎石倒是相得益彰。
此处从后晋之后便已经成了北凉国的土地,关内关外温差极大,地处苦寒,加之北凉国少有牧民愿意耕种,所以雁门关外的燕云十六州大部分生活的还是安人,眼下正值安朝安徽宗安佶刚刚继位,边关的战火方才停歇,民众就在这短暂的和平之中迎来的第一个新年。
正殿后面的菜园里已经被白雪覆盖,简陋的草棚下,一匹瘦马和两只绵羊挨在一起,中间围着几只刚出生的羊羔,小羊崽子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正殿的烟火气散去,从中走出一个老道,从年纪看约摸五十七八,杂毛似的胡须上还沾着一滴酱汁,显然是刚才吃饭没有擦嘴。
老道身上的长袍很是破旧,缝缝补补的痕迹都非常不规律,针脚零碎,虽然坑坑洼洼的,但却洗的很干净,那充满岁月的脸上,长着一双精神抖擞的眼睛,倒是双颊有些凹陷,面露菜色。
他把手中叠起的碗筷放入殿旁落满了雪的铜盆里,随后端着铜盆来到了灶台,烈火燃起烘烤着铜盆融化了雪花,粗糙的手先捞起一捧雪水洗了洗嘴巴,接着这才把碗筷依次洗净再把脏水泼了出去。
处置妥当,老道抬头看了看天色,慢悠悠的转身准备走进正殿,哪曾想到这天寒地冻日暮西山的时候,山径的大门处居然响起了哭声。
婴儿的哭声。
天地一片苍茫肃穆,寂静之中啼哭声是那么的响亮。
老道的身体几番犹豫,最终还是转身走向山径,门口的放置婴儿的篮子中已经积雪不少,想来也放了有些时候,雪花被热气烘化渗进包裹的棉被,在冰凉的刺激下,婴儿发出了最原始的哭喊声。
老道抄起地上的竹篮,除了婴儿和包裹的棉被再无他物,他轻轻的拂去婴儿脸上的细碎雪花,手指几番掐算,末了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望着瞪大双眼看着他的婴儿,苦笑一下喃喃自语道:“初九……初九……潜龙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