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众人眼中,不好的印象多了,那她做再过分的事,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显然,拂生就是这种人。
当拂生跪在将军府的内堂上时,她就没指望过这里有人能相信她,她的脸上只有不屑,甚至懒得多一分对这个地方任何多余的情绪。两只手耷拉在身侧加上一身的伤痕,显得极为狼狈。
堂上端坐的那个古铜色皮肤的男人,正是这将军府的主人,拂生的父亲玉毅。大概是长年征战的原因,就算是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绝对会让一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玉毅坐在堂上,脸上难看的表情已将让一旁的下人开始担心起了跪在堂下的拂生的处境,玉家作为世代武将,家法也是出奇的严厉,虽然这玉家的人有真武修为傍身,也是会弄得少半条命,纵然拂生天资再高,如今被玉诚弄脱臼了两双手,封住了一身灵气的走向,再加上一身不知道哪里弄得伤,如今也是一个弱女子而已。
“这几日你野到哪里去和哪些人厮混去了?一身不成体统又在大庭广众出手伤人,我玉家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孽畜?”玉毅浑厚的嗓音在堂内回荡,其愤怒让在场之人都是一惊。
拂生这才慵懒的抬头看向堂上那个这十一年都未仔细看的男人,这个人就是她的父亲,除了教训犯错的她,几乎不会过问她与拂梦两人的事情,如今说她打伤胞妹,不如说是她失了体统,丢了玉将军的脸面。
“父亲既然认为我是孽畜,何不我一出生,解除完兄长的毒就直接掐死我,何故多赐我十一年的薄凉?”拂生就直接看向那堂上高高在上的玉将军,冷冷的道出一个可以摧毁玉将军前半生功劳的辛密。拂生未有半点躲闪的眼神让玉毅那一刻觉得,自己真应该早些掐死这个孽障。
而拂生的话在场的下人都为之一惊,解毒?
玉毅的脸色阴沉得令人害怕,他抬了抬手,下人们很知趣的都出去了,这个世界没有能力活得少知道一些东西是最佳选择。
“谁告诉你的?”玉毅强忍着暴怒,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玉将军这几代的名誉也就算是完了。
“自然是您的好女儿拂梦,若不是她偷了您的书信,把所有的毒都转移到了我身上,我恐怕还不知道…”拂生忽然间觉得嗓子堵的难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眼前有些模糊,却生生没有掉下一滴泪水。
玉毅沉默了许久,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做了一定会后悔,却不得不做,比如他选择了用自己新的女儿来换自己儿子的毒,比如明明一出生就应该直接省去这两个女儿的痛苦,他却又选择了再等二十五年。
他大声对门外的人说到:“把拂梦带进来。”
拂梦进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大概好的差不多了,看到堂上神色复杂的父亲和一旁狼狈不堪的拂生,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父亲…”
“跪下!”玉毅出奇的对拂梦发怒道,拂梦吓得全身一震,直接跪在了地上,刚想张口解释,却突然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杀意吓得毛骨悚然,但她还未转头,拂生却已经对她的死穴下了死手,蕴含灵气的一脚直接击碎她的心脉,她还未落地却已经觉得自己精神开始涣散,待落地知识,苍白的脸上只是她受击前一秒的神色。
玉毅根本未想到拂生已经悄无声息解开自己的气脉封堵,只等着拂梦进来给她致命一击,他未想到,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竟然能下如此杀手,果断到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你…”玉毅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正要一掌打在拂生身上的时候,门外的玉诚却突然进来了,他手中怒不可遏的掌力这才散了七分,只是把拂生打翻在地。
最终,这场闹剧如何处理的拂生不得而知,她在柴房里又待了七日,外面的人似乎把她遗忘了,当她都快把自己遗忘的时候,自己身上的枯荣却让她知道自己似乎还是活着的。
枯荣只在每个月月末发作,每次发作,全身上下似乎有上百只蚂蚁在啃食,而身体也会衰竭,仿佛步入年暮人将要油尽灯枯那一刹那,而此时若是没有药,她就要在痛苦中熬过三天,熬过三天虽然所有的伤会愈合,可自己的寿命也会不知不觉减去一大部分。
以往她与拂梦一人担了一半,已经是难以忍受了,如今所有的毒都在她身上之后,这感觉她确实连惨叫的力气都没。
如今这幅光景,她是拿不到药了,也不会有人给她送药。
她闭上眼,妄想睡着。
“阿姐,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活久一些…阿姐,你对我那么好,一定会帮我的对吧!”拂生模糊中似乎又隐隐约约看到了那天拂梦给她灌了封住灵气的药之后,颤抖着拿着匕首一边哭又一遍凶狠的对她说道。
她一直知道,拂梦很想活下去,想嫁个好人家,获得族姓,安度此生。
可她没想到,拂梦却最终让她来付出这个代价。
“拂梦你做什么…”那一刻,她怕了,就算拂生顽劣成性,却终究是怕死的。
“阿姐没事的,只需要几刀,没事的阿姐,我给你的药里面有止痛的,你不会疼的。“拂梦小心翼翼的举着匕首,拂生的确没有感觉到疼痛,但那匕首划过的地方流出的血液,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
她渐渐感觉不太对了,她有一种月末枯荣发作的感觉,一种衰竭感逐渐袭来。
“拂梦,住手,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拂生视野开始有些模糊,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枯荣发作了,她看着拂梦眼中的狂热与希翼,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只有枯荣的接触才会让她如此反常。
“阿妹,求求你,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不想死…“拂生的力气越来越小了,声音也逐渐消失了,而一旁的拂梦已经完成了最后一刀,然后在自己手腕上使劲一划,然后将手举过拂生的头顶,开始滴,而第一滴血液刚滴到拂生的头上,血液中仿佛有什么活物,直接带着血液爬进了拂生身上的伤口里。
“阿姐,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拂梦信誓旦旦的说道,而在她眼前,一副美好光景已经像她展开。
枯荣发作的每一刻对于拂生来说,都是煎熬的,仿佛一刻就如同一个时辰那般,拂生没有想到,平日里最不待见自己的大哥,却为他送来了药。
玉诚将药放在拂生面前,拂梦如同一个瘾君子看到药那般爬过去,任她在有骨气,这样的疼痛已经完全让她失去了自我的控制能力。
“这是一些小斯的衣服,里面有些盘缠,你拿着,赶紧走,枯荣的药十分珍贵难以制作,这里只有这个月的,你往南走,去寻找南山隐门,兴许能救你一命。“玉诚逆光而立,拂生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她出声问玉诚:“大哥…“
“你此去,我便不是你大哥了,我欠你的命,如此希望能多少弥补一些。“玉诚说完便快步离开了,再没给拂生机会询问。
拂生亦不再耽误时间,既然如今可以离开,便索性干脆离开。
而才离开未多久的玉诚却遇见了自己的父亲,玉毅仿佛在是在等他,玉诚赶忙行李,玉毅却并不在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夜深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