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丘勘察完案发现场,坐回车上,整个人精疲力竭,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乱。
没有任何头绪。
四个地方的命案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发生的,按理说凶手不可能是同一个,可不论作案的方式还是杀人的手法,都如出一辙。
其次,遇害的有人有妖,有仙有魔。
基本可以盖棺定论:凶手绝非人类!
可根据知情人士的口供,遇害者皆是当地有名的慈善家,脾气纯良,并未与他人结怨,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呢?
啪!
双手捏成拳头,狠狠砸向方向盘。午夜的鸣笛声回荡在整个街道上,偶有车辆经过,骂了句神经病。
凶手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否还会再犯下一起案子?
......
命案发生后,整个伯庸城人心惶惶。查了两天,竟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伯庸城的所有生灵,都有犯罪的可能!
案发当日,正值伯庸城落成一百周年的生辰,四个区为了庆贺,分别设置了烟花高台燃放点。其中,这次的烟花品类囊括了伯庸城所有创意大赛设计师的杰作,瑰丽而炫目。后一查,设计师皆是生灵。
紧接着,为了抢占最佳观景区,平日里还算收敛的生灵纷纷现出本体,围绕着烟花高台燃放点拍照。
嗖!嗖!嗖!
被死神缠住的死者,还在赏心悦目欣赏着天穹即将迸射出来的七彩琉璃的烟花。镜头中,硫磺漫天飞舞,拖着尾巴的火星子坠落,满怀憧憬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慌失措。
“快跑---”
有人喊着,有人尖叫,踩死踩伤。
若是你,怎么查?
都会视作意外吧。
可他不相信。
那么又绕回了原点:凶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否还会再犯下一起案子?
只要回答了这三个问题,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可平日里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这次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甚至还将他这种行为当成了主观臆想综合征。
换言之,就是精神病。
“是不是觉得很委屈?不被人信任、还被当成了精神病?”
椅背突然伸出一双手,被高华丘迅速擒住,手指却悄无声息化作一团黑烟,消失不见。
不过是个障眼法。
“出来!”
车顶是开着的,有月光洒下来。月影下,一披着银色袍子的黑影浮现在副驾驶座上,高华丘直接上枪,一手挥开帽套,眼球映落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笑声髣髴从地狱中传来:“想不想知道荒山那个女人是死是活?”
高华丘心上漏跳一拍,神色冷峻:“你们动了她?”
“不不不,是她主动找我们合作。”
“你撒谎!”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她吗?”
高华丘揭走他的外袍,开枪,子弹穿破车门,击中了街道外的树身:“想要挑拨离间吗?”
黑如油漆的飘雾从车门的弹孔中游出去,慢吞吞爬上车顶,化身日晷,俯瞰他:“给你一次机会去证明,你敢吗?”
高华丘僵滞了一瞬,就是这一刻,什么都可以改变。
夜之精灵,从海的尽头来,去往心灵的深处。一番搜肠刮肚,埋下万恶的根源。
万事不如恶在手,遮天蔽日乐逍遥。
楚辞淡淡念着挂在门沿两侧的楹联,两侧的石雕双狮看似威猛,却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失掉了孔武有力的本质。
上了几阶石板,大门上的门环动了下,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静!
不是那种无人的静!
而是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瞪着如铜铃般大的眼睛,却不发出一声呼吸。
蹲守的野兽往往会趁对手最松懈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过来,将其生吞活剥。
那又如何?
单刀赴鸿门宴,又不是第一次。
她迈过门槛,眼前浮现两条路:水路和陆路。
陆路是个游廊,廊柱上雕刻着蝙蝠,五只蝙蝠围绕篆书大寿自,寓意福寿万代。这条路弯曲有序,四平八稳。
另一条则相反。
河水上漂浮着一条孤零零的小船,表面上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她果断选择后者。
足尖点地,纵身跃上小船。在她落入船身的刹那,分散在周遭的成千上万条鱼儿围拢过来,对她虎视眈眈。
倒也奇怪,这么好的机会,却没有攻击她。再细看,更像是千军万马在等待指挥将军的一声令下。
船上没有撑杆,也没有船蒿。
她敛下多余的神色,踢了船身:“它们都是听你指挥,你可要想清楚,命令下了,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可就真的是丢人现眼了。”
船身开始剧烈摇摆,像是发了狠般要将她甩进河水中。簇拥在四周的鱼儿也开始破水而出,向她发动迅猛攻势。
楚辞借此机会让底下的鱼儿挪移船身,有水珠从她的眉梢扫过,侧身一闪,三下五除二将它们击落。
船身碎裂,从底下飞出一怒目圆睁的锦鲤,香肠嘴喷出大量的水花,髣髴要将她彻底淹没。
楚辞游目四顾,此地离岸边不远,她不想浪费时间,决定与锦鲤精速战速决。
灵术一变,漂亮的木琴显出原形,琴声铮然,河水似是听到了召唤,波光粼粼中开始凝珠上移。一颗颗细小的水珠浮动在空中,折射天穹洒落的光泽,五光十色。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随即轰然攻向被戾气吞噬的鱼群。
锦鲤精率先逃遁,却躲不过被刮掉全身鳞片的命运。失了它,就像是被拔了尖牙的牙齿,再也横不起来。
上了岸,河水逐渐平静,水波荡漾,涟漪旋旋。
有光拂过眉梢倾泻在脚边,好似抹了层金沙一般。这样温柔的金光,真想跟他一起分享。
往下,髣髴机括在无形中被启动,无数的场景在风起云涌中切换,随即落实,整个人置身于青青草原中。
她闭上眼,气沉丹田,屏气凝神留意四周的动向。吾伯跟她说过,身处危机四伏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关闭极其容易被假象迷惑的眼睛,调动全身的敏锐神经,以听觉为主,其余为辅,方能在身处弱势时立于不败之地。
耳后有风,猎猎寒风扫过来,浮动着凶狠的气息。她俯低身子前移,耳畔有急促的喘息声,还有粘液掉了下来。
“敏捷型的攻击物种一旦发起攻击,要么单打独斗,要么成群结队。”
那夜,他开着悍马,在明晰的车厢内不紧不慢同他说着,“单枪匹马杀过来的,要么是它察觉你侵犯了它的地盘,要么……”
“要么什么?”
帝居看了她一眼,挑眉:“要么就是你抢了他的配偶。”
“……”
想抬腿踹他,中间隔着扶手箱,别过头佯装欣赏风景。
手还被大掌团紧,指腹摩擦手背,明明是个寻常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极有挑逗意味。
红着脸挣扎,反被他握紧:“生物学说中,除了食物链关系,还有另一种普遍被认知的关系,叫互利共生。”
她知道,所谓互利共生,是指两种生物彼此互利地生存在一起,缺此失彼都不能生存的一类种间关系,若互相分离,两者都不能生存。
眼前的这群狼也是如此,离不开赖以生存的地方,为了繁衍,也离不开对配偶的需求。
“它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是什么?”
手腕被他猛力一拉,身子没个防备倒在他的肩膀上,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心潮澎湃:“想办法让它们盲目。”
除了狼,还有大象,秃鹫,野猪……成群结队过来,鼻孔里喷出凶残的怒雾。
楚辞站在山包上,鹤立鸡群。四面八方的风从衣服上掠过,扬起辨不清方向的弧度。空气中,有浅浅的香气,似花香。
楚辞打了个响指,纵身一跃。无数的生灵朝空中扑去,拽住她的身体各处,像蚍蜉撼树般不断啃咬。
从上往下看,真像瓜分地盘的帝国主义,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这女人真有手段,不过我喜欢。”
郭彪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欲望。
夏蜉蝣目不转睛盯着镜头,轻描淡写讥讽他:“洛阁一直是块难啃的骨头,你确定自己的牙齿够尖利?”
一群废物,中了人家的迷魂术而不自知,还在相互残杀。
郭彪一向受不得激,嘚瑟的二郎腿落下,指着夏蜉蝣的鼻子一阵鄙夷:“怂货,你就好好躲在这里当个缩头乌龟吧,让你看我是如何游刃有余将她拿下!”
楚辞到了一片荒漠,举目四看,沙帘吹得哪里都是,戈壁也无边无际。看来这不仅是场鸿门宴,还得依靠脑力找到入口。
“要是考虑成为我的女人,我倒是可以助你早日脱离困境。”
郭彪穿了身大貂,还梳了个大背头,浑身上下的香水浓得足以熏死一船人。
楚辞捂嘴,退避三舍,还是帝居身上若隐若现的檀木香好闻。
郭彪自以为是的将她退步的动作视为惧怕,双手摩擦,笑眯眯走过来:“小妹妹,别害怕,我现在还舍不得吃了你。”
楚辞没空搭理他,朝荒漠四周丢了几个响雷,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想了解我有几斤几两,躲在暗处可没有用,不如单挑来得实在。”
话音甫落,沙帘再次掀起一个高度,搭成长方形,门的形状,就在她的脚边。
她没犹豫,直接迈了进去。
被黄沙掩埋的貂兄郭彪,好不容易从漫漫沙土中爬了出来,吐掉膈应的沙土,第一次栽在女人手中,义愤难平。
一座殿宇,举目皆是金碧辉煌的景象,鎏光折射,空中的折卷画价值连城。
中间放了张八仙桌,八仙过海的桌布铺设在上头,红艳喜庆,还置有一壶沏好的茶。
楚辞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要见他,必须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
“楚辞小姐此番,充分验证了女为悦己者容的说辞。”
和芷不知何时出现在八仙桌旁,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举手投足,像极了一只笑面虎。
楚辞见过她一次,在梨园。那时,她是他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没想到这个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未婚妻,居然是绑架他的主谋!
“把他们还给我。”
“楚小姐还真是坦率直白。”和芷握了个碧玉瓷杯,摩挲杯沿旁的螺钿脆丝图,“我要的条件带来了吗?”
楚辞摊开手掌心,完美无缺的玛瑙雪玉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和芷敲了敲杯子,丁零当啷,发出盈盈的脆利声:“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想不想在我这个俱乐部玩一把?试一试自己的运气?”
鎏金地砖褪去原本的色泽,从晶亮转入灰蒙地带,周遭皆是沸反盈天中的喧嚣,交杂着各种语言。
而她们,从殿宇直接过度到对战场,脚下的太极八卦图发出锐利刺目的挪移光泽。
好一招逼上梁山。
和芷慢条斯理震碎手中的茶杯,将齑粉糊成一个横长的‘S’形,用力一推,拖拽着鱼尾线的‘S’震动脚下的机括,地动山摇。
和芷掀起半块眼皮,露出一个阴险狡诈的微笑:“我来跟你赌一把。”
凛冽的气场髣髴寒冰附体,镇压全场,一片缄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楚辞没露出半点端倪,就这么一瞬不瞬看着她。既然避无可避,那就迎难而上。
“按照我们俱乐部的规定,下注前必须上交抵押物十。”
和芷手一扬,一顶深墨色的帽子挂在了LED巨型屏幕的右下角,翡翠计量方升第一次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超出了计量值,无价。
楚辞握了握手中的鱼肠刀,挥臂一掷,整个屏幕抖三抖,裂纹深深,方升直接爆炸。
“你是喜欢三局两胜?还是五局三胜?”
她说话依旧慢条斯理,阴阴柔柔,大家闺秀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如初见到她的那日,低眉羞怯显露无疑。
楚辞不答,反而问她:“面具戴得舒服吗?”
“舒不舒服,我说了算。”
“你还真是乐此不疲。”
“多谢夸奖。”
含讥带讽间,开了第一场战局。
脚下的八卦图腾,水潮裹挟着千军万马得势态,黑白两道璇玑一个吧嗒,水柱迅速喷涌。
儿时学九宫八卦阵,吾伯对她解释:“所谓八卦阵,以青砖筑就诸阵,正名为九宫八卦阵,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