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傻子!
她摩挲着屏幕上堪堪发来的被丘比特射中心脏的憨憨熊,上头闪出一串英文字母‘i love you’,唇角弯了一道深出褶子的弧度。
灵均推开手边的马卡龙,大理石桌面上闪过几抹灿烂的光泽,抬起头向外看,有璀璨的烟花在天空中接二连三的绽放,漂亮极了。
不过下午,热闹已然势不可挡。
推开酒店的推拉门,走出独立阳台,俯下身去看,整个院子里种满了尤加利叶,虽是寒冬,却在烟火的映衬中透着一股初春的气息。
楼下有欢声笑语,不同曲目的音乐静谧的夜空中回响。这么热闹的舞会,好似在庆祝什么。
灵均抱着双手,亚麻色衬衫上映落不少五光十色的光泽。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心已游离到楚天海外。
她去到崦嵫山的第一年,还只是个琵琶精,除了琵琶的本体,尚不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便夜以继日闭关修炼。
终于有一日,她修炼成人形,就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好消息跟救命恩人分享。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股刚劲强毅的风困住脚步。那风好似有意识般,缠住她的四肢,无法向前一步。
“哪里来的琵琶精,居然敢擅闯崦嵫山?”风在说话,呼吸呵出严厉的语气,“再不交代,本少爷立马将你打回原形!”
她挣脱不下,又怕他真的会将自己打回原形,只好老实交代:“我是前不久被圣女救回来的琵琶精。”
凌冽的风声停止了呼啸,似乎在判断她话语中的真假:“不过几年功夫,你就能修炼成人形?既然是圣女身边的生灵,为何要随处乱逛?依本少爷看,你故意欺瞒圣女,进崦嵫山就是别有所图!”
束在四肢上的力度加重,好似要将她生生拆裂成好几半。
就在她认为自己即将魂飞魄散之时,一道硬朗如山峰的身躯晃过她的眼前,声音浑沉:“宿莽,住手!”
一瞬间,禁锢在身上的力道尽数消失,她如无枝可依的落叶般跌落。肩上搭来一掌,温热的力度烫着她的心,也让她看清他面容不凡的模样。
这一刻,所有的感官扩大。
花蕊滴落水珠的声响,风声敛静后化作一名年轻如骄阳的少年,还有他滑过面颊的呼吸,带着他独特的剑眉。
她听见名为宿莽的少年喊他:“我说孟陬,怎么哪里都有你?”
“不许伤人。”
少年挠挠头:“哎哟,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而已嘛。”
孟陬没理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猛然撞上她,沉音未减:“身体还有力气吗?”
她脸色一红,垂下视线摇摇头,他便松开了她。
脚下的石头有些大,她接连后退两步,才勉强站稳。见他们要走,立马追了上去,默不作声跟在后面。
两人身形修长,迈开的步伐快而迅速,走在前头你来我往的说着话,似在商量着什么,谁也没空理她。
就这么跟了一路。
突然间视野开阔,潺潺的流水从脚边的石头淌过,空中飘来一股浅浅的香气。
中间,宿莽被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叫走,只剩下孟陬。他昂首阔步走在前头,步伐却走得极慢,好似在迁就着什么。
是......在等她吗?
心好似被羽毛挠了下,痒痒的,软乎乎的。
耳后根浮上一抹红霞般的热意,走着走着,柔风从耳畔扫过。
她愣了下,抬头就看见迎面走来的楚辞,一番交谈后,那双如玛瑙般晶亮的紫眸看过来,表情中有浅浅的惊讶。
她忙上去躬身跪拜,并作了解释。
楚辞拉起她,竟开起了孟陬的玩笑:“他这个人一向不苟言笑,也亏得你受得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那一年,炙热的阳光落在头顶上,开出晶莹剔透的碎裂柔光。她回头看他,浅浅的笑容里从此装了一个人。
看进眼底,放在心底。
只是现在,这个人与她,天人永隔。
她默不作声抹掉眼角的泪珠,在漫天绚烂的烟花中,默默对心里的那个人说:邹老师,我想你了。
好想,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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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一早,东中西三端的手机接连响起一条信息,微信群。
帝居:“集合梨园。”
灵均正在熬夜修改合作企划书,眼睛通红,看到消息的第一刻,立马定了飞往伯庸城的飞机。
江蓠跟一群艺术家喝完下午茶,牛头不对马嘴一番扯皮后,转头就往机场赶:“这年头,不懂得品鉴就是out了。”
蒋薜荔是帝居的秘书兼助理,慢悠悠起床,慢悠悠点开消息,十分钟后风风火火出门。
三人到齐时,已经是午夜。
江蓠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抱蒋薜荔,被后者扒拉推开,捏着鼻子满脸嫌弃:“臭死,你掉进臭水沟了?”
“......”江蓠认为她只是在害羞,又是一个熊抱,“别人都有女朋友接机,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不行不行,我要把之前漏掉的都补回来。”
蒋薜荔被他说得羞赧:“灵均看着呢,收敛点。”
灵均正从包里掏出一袋瓜子来嗑,摆摆手:“我没事,你们继续。”
江蓠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蒋薜荔的脸更红了,拽下他的手怒气冲冲一瞪。
正闹腾着,帝居从后头走出来,看了三人一眼。随后转身,把手伸过去,对身后的人温柔低语:“来。”
一阵穿堂风扫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落在他们的心口上。
果不其然,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映落在三人的视线中,略带着一抹虚弱,却是浅浅一笑,对他们说:“我回来了。”
三人眼眶通红,心上好似落了一场雨,流经血液的脉络,又从眸眶中缓缓溢出。
楚辞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暌违许久的面孔,忍不住道:“重逢不应该是欢欣鼓舞的吗?怎么一个个都红了眼眶,像猴子的红屁股似的。”
“嫂子---”
蒋薜荔忍不住扑过去抱她,嚎啕的声音好似要将整个天地撼动,“你再不回来,我哥都要守活寡了。”
楚辞:“......”
帝居:“......”
灵均:“......”
江蓠不敢吭声,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
见她哭得实在难受,楚辞抽过来几张纸,朝江蓠招手:“你来安慰一下。”
蒋薜荔迅速抹掉眼角的泪珠,扯出一抹笑:“我没事,我不哭了,我只是高兴。”
灵均和江蓠也纷纷围过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蒋薜荔提议:“哥,今天是个好日子,考验你厨艺的时刻到了。”
江蓠永远是一个点赞的。
灵均表示期待。
再看楚辞,她的眼睛里泛着如星子般灿烂的光亮,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让薜荔给你打打下手。”
蒋薜荔登时脸都绿了,躲在楚辞身后:“与其被他轰出厨房,还不如不进去。”
帝居给了她一个‘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眼神。
“我去帮忙吧。”
灵均主动替蒋薜荔解围。
留下蒋薜荔和江蓠陪楚辞说话。
“小心点,抬脚,有台阶。”
楚辞忍俊不禁:“我只是气体虚弱,脚并没有受伤。”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说完这句话,蒋薜荔倒是率先被脚下的石头绊到,江蓠反应迅速,拽住她的胳膊往回扯,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关切。
不过一个简单的对视,两人对彼此的浓情深意落入外人眼中,看得一清二楚。
蒋薜荔满脸烧红,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迅速冲上去搀扶着楚辞,问:“长姐,你走慢些---”
楚辞抬起上阶的脚僵愣在原地,转头反问她:“你刚才喊我什么?”
“嫂、嫂子呀......”不然还能是什么?
然而,实际情况是,她刚才心慌意乱跑过来,压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楚辞抿了抿唇,没有揭破它,只是对着跑来的江蓠笑笑:“我们家这个妹妹,脾气不太好,以后请你多多包涵。”
江蓠嘿嘿一笑,眼里装满星光:“我就喜欢她的坏脾气。”
蒋薜荔踹他一脚,干脆挽着楚辞的手,追问着:“嫂子,你真是的是神界的圣女吗?阵法里的世界果真跟我们的不一样吗?你现在的拥有完整的身体,是不是就证明那个......”
叫什么来着。
江蓠补充:“元神。”
“对对对,是不是就证明你的元神已经拼凑完整,拥有法术的话,是不是想变什么就变什么?”
一连串的好奇从走廊追问到前厅。
楚辞看着四肢健全的身体,感受着体内畅通无阻的气息,她说得没错,自己的元神在伏白离开的刹那,悉数化作一团银白的光束,把残破的地方逐一进行了修补。
可残留在体内的魔息仍在,和神躯相撞,时而发出嘶鸣般的怒吼。
饭后,劳累了一天的江蓠和灵均居然精神抖擞,蒋薜荔也不喊困,粘着楚辞,到哪里都要跟着。
江蓠奇怪:“她们好像也没相处多久吧,怎么感情比亲姐妹还好?”
灵均看他一眼:“女生的情谊,男生不要试图理解。要是因此疯了,我们可不负责任。”
江蓠:“......”
他撇撇嘴,正打算找盟友。扭头看帝居,后者正朝两个蹲守白昙花夜绽的纤影走过去,手里端着一盘甜滋滋的白团子。
帝居喂了个给楚辞,楚辞又喂了个给蒋薜荔,蒋薜荔不敢在帝居面前撒野,鬼精灵似的推了推楚辞:“嫂子,哥刚才似乎没怎么吃,你要不给他喂一个?”
楚辞转头看帝居,对于他的习惯简直是了若指掌:“他从不吃宵夜。”
“那不一定。”
帝某人目光幽幽看过来,说。
蒋薜荔继续怂恿:“你喂一个试试。”
这么多人看着,她实在不好意思,正巧盘里的白团子没了,她只好故作遗憾,叹息:“下次再说吧。”
“免费送团子咯---”
灵均不知何时端来香糯松软的白团子,半是揶揄半是玩笑道,“听说这里有人要喂团子,特意过来凑凑热闹。”
楚辞:“......”
蒋薜荔一声欢呼。
帝某人的手故意搭过来,幽幽的视线拉得又深又长,居高临下,让她避无可避。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硬着头皮拿起一个白团子,白色的米粉沾在指尖上,滑溜溜的,送到他口中,他却不张口。
蒋薜荔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嫂子,你亲一口。”
江蓠也兴冲冲附和:“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灵均被气氛感染,也催笑着:“我数一数,这里一共有十二个白团子,大家觉得是一口气亲完再喂还是亲一个喂一个?”
当初没闹得成洞房,现在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跟吃了打了鸡血似的。
楚辞扶着额,无助又局促的看着帝居,以往她用这种幽怨的目光看向他时,帝某人都会心软,可现在,他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般,愣是一声未吭。
一张石桌四张石凳。
他找了张灯光明亮的凳子坐下,廊道的光线将两人的轮廓照得清晰明澈,好似在圆润白玉上雕琢出来的轮廓,棱角明晰又漂亮。
她好言好语同他商量,耳后根红得不像话:“先说好,亲了你就吃,吃不下就不要勉强。”
他点点头,飞速落下一个吻,塞了白团子过来:“快吃。”
蒋薜荔搓了搓手臂,暧昧‘噫’了声。
江蓠倒是来了劲,接连喊了几声英文,听得懂的都红了脸,听不懂的,比如蒋薜荔,拍了他好几个巴掌:“说人话。”
人都主动送上门,江蓠顺势把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趁她脸红心跳的刹那,尝了好几口豆腐。
这头,亲一口喂一个,帝居愣是吃了整整十一个。
剩下最后一个,楚辞看了眼,也不理会其他人的调侃,更加担心他的胃:“要不不要吃了?”
他咀嚼完最后一口,手还握在她的手腕上:“规矩不能破。”
听他这话的语气,还真是不能吃了。
她反握住他的大掌:“没关系,我可以吃。”
他勾起一抹笑,仰头看她,散落在眸眶中的廊灯好似散落银河的星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所以呢?
手腕突然被扯,整个人不可控制倒在他的怀中,脸颊碰上温暖的大掌,长发在空中划出一条细长的,遮住两人亲吻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