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弋是一个怎样的人,在三年前她要是被别人这样抱着,一定会一巴掌给他呼过去,不过现在的她脚动弹不得,只能老脸一红,仍由着这位一米八几的“车祸肇事者”抱着。
一路上,向他们投来异样眼光的人数不胜数,纷纷一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作出如此夸张举动成何体统的样子,让江鱼弋很是头大。
“看这些小情侣,啧啧,大街上的抱来抱去的。”一旁水果摊上的大妈们纷纷谈论起来,在这个小县城抱着人在街上走路实在是有些夸张。
大妈们用平时叫卖的嗓门议论着,自然就传到了她的耳里。她有些羞愧的低着头,心里连连道:“我不是,我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个,能不能走快点?”她乞求道。
这位车主似乎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仍旧匀速走着。
江鱼弋有些为难,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我,,我比较赶时间。”
“我知道,不过,,”江鱼弋盯着这位车主的脸,见他半天才吐露出几个字,“你挺重的。”
哐——像是来了一道闪电一般直击她的头顶,劈得她这个正直年少貌华的二十四岁小姑娘的心一下碎成玻璃渣。一句‘你挺重的’让她顿时烧红了脸。偏偏这人的语气还很温和平淡,更为致命。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为了不使太过尴尬,她连忙指路,“对,就是那条巷子,从里面进去就行。”
车主点了点头,脸上似乎有些诧异,问道:“你家也住这?”
“嗯。”她简单的嗯了一声也无心关注这位车主的话,只是回家的心情越加的迫切。
走进巷子,很快便到了自家奶茶店的门口:“我已经到了,放我下来吧。”江鱼弋不好意思道,让他抱了自己一路实在是委屈他了。
车主将她放下,打量了一下这家奶茶店,又看了看旁边那家关这门的药店,微微诧异:“你住这里?”
她点了点头,扶着墙走进了自家的奶茶店,也不看向后面,一心只记挂着自己的事:“我已经到了你自己回去吧,放心,这伤不用你负责。”她说完,便趔趔趄趄走上了楼,也不管还站着门外的那位肇事者。
江鱼弋从未走过如此沉重的楼梯,脚踝上的伤痛传来,更加揪起她心中的不安。时间裂缝,听起来多么不现实以及难以发生的事情,真的会落到她的身上?她顾不得想了,强撑着疼痛上了楼,势必要揭开这个谜团。
整个屋子,亦如往常一样的安静,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走进了卧室,郑重其事的坐在镜子面前。
“咚咚咚。”她慎重的敲了敲镜子,像是敲在心尖上一般有些疼痛。
她不知道,在镜子面前等了多久,除了自己紧张忐忑的面孔,别无其他。
“喂,你出来。”她喊道。然而整面镜子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与任何一面平常的镜子比起来没有不同。
她不信,重重的向镜子敲了敲,仍旧没有,她走向卫生间,将里面的大镜子敲了敲,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里面那人的镜子,一定会出现的。她希冀,然而还是落空。她不受控制的拍着镜子,那镜子砰砰的声音就快像是要被敲破一般。
她不甘心,走向客厅,将着不大不小的房子里所有反射的物体都敲了敲,喊了喊,终是无用。
“你出来。”她有些崩溃。
她不信鬼神之说,对于平行世界的说法也是难以取信,若真是时间裂缝,那么她见着了那个人就是以前的她,那么有些话一定要对那个她说,一定要。
“我求求你,你出来,出来!”她又是大喊,然而回应她的只是满屋的安静。
真的不出现了吗?她有些颓然的撑在墙边,心情低落。此刻外面的雨下得大了起来,乒乒乓乓得打在窗户上声音格外刺耳,屋子里的光线很低,暗沉沉的亦如她的心情。
“啊!”一声大喊,让她全身瞬间毛孔直立,这不是她的叫声,但音色却熟悉无比。
她出现了,江鱼弋在心中暗想,她抬起头,朝着光洁的墙壁瓷砖看去,只见隐隐的出现了一个人,穿着一条红裙子。
里面的人见到她很是惊恐,是她。江鱼弋有些激动,连忙敲打着墙壁瓷砖,激动万分道:“你,,你是不是江鱼弋,是不是?”她拍打着瓷砖,睁大着眼睛看着她等着里面的人的回答。
“鬼,,鬼啊!”里面的人崩溃大喊,根本没有听进去。
“你给我闭嘴!”江鱼弋猛地大喊一声,这一声的确极有威慑力,里面的人惊吓得立即噤声,睁着一双惊恐无措的眼睛。
“你听我说,你是不是叫江鱼弋?”江鱼弋定声问道,不过此刻心里却极为紧张。
里面的人无措的点了点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听话便被“这个鬼”给吃了。
镜子外面的江鱼弋屏住了气,此刻的心脏犹如过山车正挂在最高出的那种紧张,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追问:“那你爸是不是叫作江河海,开着一家药品公司,而你妈妈在你八岁时就已经过世了?”
这句话,倒不像是在问里面的人,这是江鱼弋自己真真切切的经历。不过里面的人听了这句话‘哇’的大哭起来,哭声尤为洪亮。
“你是三月十八生的,左手手腕出有一块小胎记,你的名字是你爸给取的,意思便是希望像海里的鱼一般自由,而你手上戴着的那串小鱼手链,是过世的妈妈留给你的,这些,对不对?”她急切,问道。
“你,,你,居,,居然将我和我家的事情摸得这么清楚,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里面的人哭着,突然打了一个隔停顿了下来,“敢,,伤害我家里人,我就和你拼了!”
江鱼弋忽地笑了起来,她仿佛见到了希望,这镜子里面的人的风格的确和自己以前一模一样。
“别哭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她语气稍微稳重下来直直的看着里面,画面虽不太真切,但还是能见到那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听着,你叫江鱼弋我也叫江鱼弋,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她说着,语气早就有些颤抖,心中更是波涛汹涌,她现在非常确定里面的那个人就是以前的自己,她们的确是同一个人。
听到她说这话,里面的人像是懵了一般哭声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江鱼弋愣在原处。
江鱼弋知道,按自己以前那智商肯定是转不过来,她只好强压着心中的激动,为她解释:“你没有听错,我不是鬼,也不是什么异时空的人,你看到的就是你自己不过是以后的自己。我知道这事有些离谱,但确实千真万确你必须得信!”
她急切的说着,里面的人错愕无比,难以相信她说得话。
“你说你是我,还是以后的我?”
“对对对!”她激动,连续点着头。
“当姑奶奶傻吗?你以为我姑奶奶这么好骗?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明天我就让我爸将这房子全拆了,让你再出现!”里面的人显然不相信,滴答着眼泪大声的咒骂。
见她不相信,江鱼弋有些着急,心里不知暗骂了多少遍自己以前的蠢智商,她连忙贴近墙壁瓷砖,指着自己的脸:“你看,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还有,我手腕上也有这块胎记!”
她忙把袖子掀起,左手手腕上那块黑色的小胎记看得很明显,她拿给镜子里面的自己看,“真的,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你就是以前的我。听我说,你手上的这条小鱼手链一定要好好保存,因为你日后会因为粗心弄丢妈妈留个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你一定要去告诉爸爸,叫他不要生产那支H疫苗,一定不要,那会害了我们全家,害了他的!你去告诉他,快去!”
江鱼弋用尽自己的力气撑着墙壁,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她急切的、迫切的、心急如焚的对镜子里的自己说着,内心刺痛。
然而,里面的自己只有错愕,只有惊恐,没有相信。
“你胡说什么,你以为你这些鬼话我会信?”里面的人说着,丝毫听不进江鱼弋的话,“吴姨,吴姨,给我把家里全是能够反光的东西都给我封了!”
“不要,不要,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你,我的话全是真的你信我。”江鱼弋颓然的坐在地上,镜子里面的人早已走掉,她坐在地上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无力。
她闭上眼睛,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下来。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三年了,她以为她能够改变这一切,却连那个自己的信任都没有获得。
三年前,她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千金,爸爸开着一家规模庞大的制药厂,是所有人眼中羡慕的公主。她从不缺钱身边也从不缺少朋友,她可以为了朋友一笑一掷千金,也从不会因为钱而难过。
可是后来,一场变故轰的一下出现在她的身上。爸爸的公司因为制造了一批假疫苗被媒体曝光,从此她的家就开始崩塌。假疫苗事件蒸发得很快,全网络的骂声和谴责声铺天盖地的向他们袭来。公司所有财产被赔,爸爸在逃走的路上被人追债遇到车祸身亡。
一时间一切的厄运都向她袭来。她入了警察局,在里面待了半个月的时间接受调查,在那里面的半个月,她才知道绝望的滋味是什么。原本极为要好的朋友对她冷眼相看,曾经对她笑脸相迎的人见到她都避如蛇蝎,这一切仿佛就如老天同她开的一个玩笑一般,让她这个向来都是众星捧月的人一下子落入婆娑地狱。
她是个毫无生活经验与自理能力的人,因为一场变故,逃到一个遥远的陌生地方独自生活。那时,没有人会注意这个城市多了一个这样的人。
她埋头哭着,这三年她从未哭过,只是在这一次重新去揭这个伤疤却又无能为力去弥补的时候,哭得泣不成声。
很多人都想和过去的自己对话,或许这能弥补许多遗憾。亲情、爱情、友情,又或者是某一件总会让你后悔的事情。而现在这个契机就出现在你的身上。如果你能看到三年前的自己,你会怎么做?
江鱼弋只想爸爸不要生产那批疫苗而已,仅此而已。
......
“你,还好吗?”也不知哭了多久,头顶一个声音响起,江鱼弋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抬头一看,只见刚刚那个肇事者不知为何走了上来,问道。
“谁让你进我家的!”江鱼弋停止了哭泣,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水看着来人。
肇事者见她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脸也被哭花了,不由得语气温和道:“我在下面就听到了你的哭声,怕你出什么事情就上来看看。”不错,他在楼下便听到了楼上那声音洪亮的哭声,再三思索之后还是决定上来看看。一上来,便看到门没关,那个被他撞了的人正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你,,你还没走?”江鱼弋问道。
“我放心不下,还是想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江鱼弋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人,有些肇事者出了事情逃了逃,不跑的也不太想负责任。这人倒好,自己已经说了不要他负责,他还不走了。
他看着她,有些担忧:“是不是疼哭的?”
江鱼弋愣住,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讲,于是心下一横,大声道:“对,就是疼哭的!”
她本来是随便讲讲,不曾想,这人一听到她说完,便二话不说的将她跑起,大步流星的走下楼朝着医院奔去。她一下子又得到了今日的第二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