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晚间,冷少杰于典当铺月底盘存拢账未归。
黄莹儿依照昨日所言,早早关了门窗打烊,于后厅厨房与狐九两个人炒了四个精致小菜,置于后院凉亭,备上一壶老酒,杯盏碗筷一应齐全,二人分次落座,黄莹儿闲话家常,与狐九劝酒,狐九初始并未贪杯,但也抵不住黄莹儿巧舌如簧,不觉也饮了三五杯,狐九虽有道法持身却也不胜酒力,头感稍晕自知不可多饮,自觉停杯只顾吃菜,对于黄莹儿的相劝只是推诿,虽不胜其烦,但碍于情面,只是强自忍耐,正愁此景如何早些结束,好回房休息,却不好直接就去。却不料黄莹儿忽然诧异地说道:“呦!今日只顾与妹妹尽兴吃酒聊天,却忘了阿弟……可是罪过了,每日此刻早就送了饮食与他,如今过了这些时候,怕是饿坏了,我还纳闷儿总是觉得忘了什么,却是忘了这桩,妹妹莫怪,少等片刻,我去拿着些饭菜与他送去,回来再聊!”黄莹儿说完就欲起身。
“啊?这……不太好吧!倒是怪我耽误了工夫,只顾和姐姐闲谈,害姐姐忘了照顾黄大哥,既然饭菜就在这里,还端过去做什么,姐姐只去请大哥下来一起吃也就是了……”狐九此刻说的话倒是真心话,觉得却是因为自己才以至于让黄莹儿忘记了照顾其弟黄峰,见黄莹儿要去送饭菜,自己怎么好意思坐这里等着,走吧又不合适,不走等着更不合适!所以就下意识的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出言相让。
可是狐九哪里知道,这却正是黄莹儿的刻意而为。自从狐九二人来到此镇,落脚在黄莹儿的客栈至今月余,也只是听黄莹儿说起有这么个傻弟弟,虽同住一个小楼,但却从未见过。说起来这很难理解,其实也是正常,黄峰自从病愈后就痴痴傻傻,除了黄莹儿谁也不认,话也说不利索,黄莹儿每日经营小店,无从更多时间照看弟弟,索性就也不让弟弟出门,每日傻黄峰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拉屎撒尿都在房间里,黄莹儿连马桶夜壶都给备至在房间里了。每日早起小店开门前,都得先把傻弟弟伺候完,换洗衣物排泄物收拾妥当,洗漱一番,用过饮食,碗筷收拾走,干净的马桶夜壶屋里一放,房门一锁,才下楼经营小店,午饭时自己端些饮食送去楼上,黄峰吃饭!黄莹儿再收拾一遍,吃完收拾走,门一锁!晚间也如此,把白天这些做完,再哄睡!和伺候孩子一样,这一伺候可就是二十多年,也亏得黄莹儿这个姐姐的毅力与耐心,不然傻黄峰就是饿不死,怕也活不到如今!
“呦!妹妹……这么说!倒让姐姐……惭愧了!若是阿弟正常人倒也罢了!只是他痴痴傻傻……怕惊到妹子,这如何使得?”黄莹儿欲擒故纵,故意说着为难,却是嘴上只说不动身子。
“呵……呵……姐姐不必为难!若因为我让黄大哥挨饿,这桌饭菜却让我如何吃的下,况姐姐既然不当我们主仆是外人,这些时日下来又对我们处处关照,何说这些客套话,不过是一起吃顿饭,本是理所当然的,哪有客挑主人的道理?姐姐只管去请黄大哥下得楼来一同用餐就是了!”狐九此刻倒是也有些好奇了,只听说过黄莹儿有这个弟弟,却没见过,自己又不便多问,今天晚上借机会见见也不是不可以,也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
“妹子的话倒是暖心的紧,若姐姐再执意推脱倒显得虚假了,既然如此,那妹妹少坐慢饮,容我去去就来!”黄莹儿笑呵呵的说完,起身回前门上楼去接傻弟弟黄峰。
此刻,狐九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凉亭桌前,天上月色正好,看着一桌子酒菜,又看看天上明月,不知怎么的心情忽然有些感慨,想到现在此时,又想到以前,莫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自己偷跑出来受伤开始,到现在与小主一起在这里与凡人打交道,中间种种曲折,不由一声叹息!感觉天意太弄人!更叹世间悲欢离合的不可预测!蓦然回首,感慨良多!不自觉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狐九独坐凉亭,神思游走,本不贪杯的她却不自觉自斟自饮了两杯,第三杯刚倒满,已见黄莹儿带着傻弟弟黄峰由楼侧石路行将过来,狐九察觉到了,放下杯盏,收回神思,站将起身,待二人到得近前,只轻轻点头寒暄一句:“黄姐姐和黄大哥快来坐吧!桌上两道热菜似有些凉了,我去热一热,姐姐陪大哥少坐,我去去就来!”狐九说完之后,欲去热菜。
“诶?莫麻烦,反正此时也非秋冬,凉也凉不到哪里!此时却正好,太热还嫌吃着烫嘴呢!来来来,忙了这些许日子,也难为妹子做这些粗活了,难得今日妹妹不见外赏脸共饮,姐姐还要借这两杯淡酒,好好敬妹妹几杯呢!”
黄莹儿口上客套热情,心里多精明,还热什么菜啊?别扯没用的了,喝酒就完了!
“啊?这……呵……好……喝……喝酒!”狐九面上勉强应承,心里却这个拧巴,这黄莹儿却也真是难缠,你有心想回绝或者拒绝,她能把你的话堵的死死的,让你没法开口!狐九无奈只好坐下继续与黄莹儿黄峰吃着索然无味的饭菜,饮着不知滋味的酒,面上如常,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小主今晚吃的什么?饭菜可合口味……
黄峰对于桌子上陌生的狐九根本连理都不理,更不言语,一坐下只顾端起米饭夹起菜肴往嘴里填,估计也是饿了,每天早吃完了,今日吃的晚了些,狼吞虎咽也不管桌上的姐姐和狐九,咧开后槽牙,甩开腮帮子这通吃,黄莹儿倒是习惯了,看的狐九有些发愣,这是饿鬼投胎么?几辈子没吃过饭了?自己不用吃,看着黄峰吃都觉得香……摧枯拉朽,风卷残云一般!
“呵呵!让妹妹见笑了!我这傻弟弟除了这个吃,怕也没其他的长处了!来,妹妹,他吃他的,咱喝咱的,姐姐敬你一杯!”黄莹儿说着话,端起酒杯举向狐九。
“啊?哦!不会不会,我是看黄大哥吃的香,所以出神,好……好……呵呵喝酒……喝酒!”狐九稍微为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直眉楞眼看人家吃饭毕竟不太礼貌!所以急忙端起酒杯与黄莹儿干了一杯。
”也难怪妹妹诧异!我这苦命的弟弟……诶……也不怕妹妹取笑!莫管他……我们继续饮酒……”黄莹儿一杯酒尽,感叹一声,神情落寞,欲语又止,只劝狐九喝酒!
“好,饮酒!”狐九见黄莹儿神情有变,似有苦衷,也不禁好奇,但也不便多言,加之此刻狐九已然六七杯酒入怀,头也早有些晕了,只觉得有些飘飘然,思绪也不似初时那么缜密与警惕。这就是酒这种东西的厉害之处,放在杯子里老老实实,下的肚子却不见得老实,多少豪杰也输在这推杯换盏之间。
黄莹儿与狐九又一杯酒下腹,狐九只觉得胃里热气上涌,直冲脑门,眼前景物有些模糊,放下手中酒杯,揉揉眼睛,只见黄莹儿在微笑的举着酒杯看着自己,狐九强自压住上涌的酒气,努力想保持头脑清醒,也微微一笑。
不知不觉狐九不胜酒力,可就喝多了。只是狐九不自知而已!头脑反应有些跟不上节奏了,不自觉的想起黄莹儿刚才的欲言又止,于是不受控制的忍不住发问:“刚才……姐姐似乎欲言又止?姐姐……想说……什么?倒惹得小妹……好奇了,不如……说来听听?来,姐姐,我给……你满上,还别说,这酒……喝下去还挺舒服的……”狐九此刻也忘了贪不贪杯了,竟然主动和黄莹儿攀谈起来,还去满酒……
黄莹儿将眼前一切看在眼中,她可没醉!心中暗想,呵呵,终究还是小姑娘一个,平时挺聪明的,但也不过如此,轻易的就中了我的圈套!虽然这么做有些违背道义,但孰远孰近,还是弟弟亲,一奶同胞,血浓于水!说不得,对不起了好妹子!姐姐促成好事,不亏待你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