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遇刺的事,让穆羽心里很是害怕。今日,屈原和穆鸿都去了楼船盛宴,留下宋玉来照顾穆羽。
宋玉见穆羽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温柔地揽住穆羽,柔声道:"兔儿,不要怕了,都过去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啊!"
"宋玉哥哥,以后不要再留下兔儿一个人了好不好?"穆羽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宋玉。
此刻,宋玉望着穆羽脖子上红红的血印,他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冲穆羽点点头,将穆羽紧紧抱在怀中。他想,他以后再也不会让穆羽受到任何伤害了,再也不会。
穆羽伏在宋玉怀中,正在想昨晚那个黑衣人,他为什么看到她的琉璃珠会那么激动呢?难道那人认识这颗珠子?可是怎么可能呢,这明明是宋玉哥哥送给她的。穆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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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船盛宴。
这艘楼船是楚国最华丽的楼船,总共五层。每层都是精致的飞檐瓦砾,柱子上盘着镀金长龙,飞檐下缀着五彩花灯,门廊上挂着珍珠门帘。船内的陈设也是极其奢华,大红地毯铺地,上绣金龙彩凤。桌椅都用上好的红杉木打造,桌上的器具也都是金杯玉皿,极尽奢华。
楚王和郑袖身着化服,端坐在大殿上。齐国使者田单入上座,屈原等重要大臣与田单同座,其他大臣则坐于最下面。
侍奉的仕女个个长得如花似玉,身材袅娜,均垂首立于殿内。
田单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向楚王施礼道:"齐国使者田单参见楚王!我国国君特派臣使楚,向楚王献上白璧五十对,黄金五万两,牛羊五千头!并请求与楚国签订文书,永结同盟只好!"
楚王只轻轻"嗯"了一声,便挥手让田单入座。
田单不肯入座,接着问道:"不知楚王对我国的礼物可还满意,是否愿同我国永结同盟之好?"
楚王向后靠在座椅上,垂眼道:"嗯,对于贵国送来的礼物,寡人十分满意!至于结盟之事,且容寡人再好好想想!你且先入座吧!"
田单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屈原冲他使了个颜色,他只好坐下了。
郑袖微微一笑道:"田大将军来我楚国,并向我国献上这么多的礼物,实在是我楚国的荣幸啊!将军,为迎接您的到来,我们除了为您准备了这诸多美酒佳肴之外,还为您准备了精彩的表演,您且一边品尝佳肴,一边欣赏表演可好?"
说着,郑袖挥袖示意田单享用桌上的美酒佳肴。
"多谢楚王,太后!"
田单谢过楚王,就动了筷子。其他大臣也纷纷拿起筷子,举起酒杯。
"不知楚王是何意?"田单轻声问屈原。
"将军稍安勿躁,按大王说的做吧!我想大王这么安排应该有他的道理。"屈原答道。
接着,就有十几个漂亮的舞姬身着华丽的衣服走了进来。丝竹管弦一起响了起来,那些舞姬就挥动长袖,在大殿中央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一曲舞罢,又换了一群舞姬来跳。
田单哪有心思饮酒赏舞,只是紧锁着眉头叹气,很不耐烦的样子。穆鸿见田单如此急躁,向屈原示意,请他向大王进言。屈原望望楚王,只见他兴致正浓,也不敢轻易说话,怕惹怒了楚王反而不利于齐楚结盟。
子兰和靳尚倒是乐得自在,边喝着美酒,边欣赏美女跳舞,满脸的春风得意。景阳只端着酒杯饮酒,并不看舞姬跳舞。
一曲又罢,楚王举起了酒杯。
"来,各位,咱们一起干一杯!"
其他人赶紧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好!下面是这场宴会的重头戏!寡人特意请来了郢都最美丽的舞姬燕纯熙为大家跳燕然之舞,各位尽情欣赏!"
楚王笑着说道,他拍一拍手。只听銮铃响动,五六个身穿绿色纱衣的舞姬拥着一位身着一袭白色纱衣的绝色舞姬走了进来。那舞姬长得面若桃花,腰若杨柳,眉间朱砂一点,更添了几分妩媚妖艳。
场上的人见到她进来,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纷纷议论着。
"啊,她就是燕纯熙?果然是风华绝代啊!"
"是啊是啊!"
子兰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向来贪恋美色,见到燕纯熙,连眼睛都不会眨了,口水都流了出来。靳尚连忙推他一把,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嘴巴。
田单见到燕纯熙也惊呆了,他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燕纯熙轻挪玉步,走过来向楚王行礼,腰间的銮铃发出悦耳的响声,真是听得人心里头发痒。
乐声响起,燕纯熙轻甩水袖,舞了起来,众人都在等待她优美的舞姿。
突然,"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燕纯熙停下了舞步。
"怎么回事?"楚王怒道。
"大王,弹琴的乐师忽然暴毙!"一个侍从向楚王回道。
"哼,真是晦气!废物!再给我找别的琴师来!"楚王大声吼道。
"可,大王,这里只有这一位琴师,没有别的人啦!若是往别处去请,怕是来不及了呀!"
楚王猛拍桌案吼道:"哼!一群废物!难道就没有人能弹琴了吗?"
众人见楚王发怒,正不知所措时,一声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来!"
众人忙向外望去,只见一个楼船士向里缓缓走来,他绕过燕纯熙,只觉异香扑鼻,令他心颤。他走到楚王面前,说道:"参见大王!小人会弹琴!"
他,正是沈风堂。
燕纯熙猛然一怔,眼前这人不正是那日在街上见到她后晕倒的那个人吗?怎么他会在这里?他还会弹琴?燕纯熙满腹疑惑。
"你会弹琴?你是什么人?"楚王挑眉问道。
沈风堂低头拱手道:"回禀大王,小人是这船上的一名侍卫,见琴师暴毙,特来相助!"
"嗯,那好,你快去弹琴!"楚王一挥衣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沈风堂缓缓向里走去,路过燕纯熙身边时,他冲燕纯熙一吐舌头,吓得燕纯熙一个哆嗦。沈风堂笑着坐下,与其他乐师商量好舞曲之后,就拨动琴弦,弹了起来。
燕纯熙被沈风堂一吓,还没缓过神来,音乐响起了她还没开始跳。
其他的舞姬忙推了燕纯熙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开始跳舞。
开始,燕纯熙有些心不在焉,沈风堂刚刚的动作令她猛地心跳加快,一时难以平复。只是,沈风堂的琴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燕纯熙感到了放松。她轻瞟一眼沈风堂,只见他正襟危坐,望着她,微笑着弹琴。
燕纯熙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盈,她舞动的身姿完全就像是一只翩然飞舞的燕子,这也正是燕然之舞名字的由来。
沈风堂的琴音由轻快转而高昂,燕纯熙甩动长袖,轻点脚尖,旋转着。腰身上的銮铃窜动,白色纱衣飘了起来,她柔顺的长发也飘荡了起来。
此刻的燕纯熙,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随风摇曳,看得沈风堂如痴如醉。
突然,燕纯熙将手中水袖一抛,那水袖穿过房梁垂下来,燕纯熙伸出她的纤纤玉手,紧紧抓住垂下的水袖,双腿轻轻一荡,其他的舞姬轻轻一推,燕纯熙就真如燕子般飞了起来。
燕纯熙将自己缠在水袖上,在殿内飘扬而起,轻挽双臂,款摆双腿,正如一直翩翩起飞的燕子。
见到这一幕,众人都纷纷惊叹。
沈风堂只觉弹琴的手指就像火在灼烧一样,他越弹越痴迷,痴迷地望着燕纯熙。燕纯熙从一边荡下来时,冲沈风堂嫣然一笑,沈风堂立刻觉得眼冒金星,好美!只是,他不敢停下手下弹琴的动作。
琴音渐渐转入了和缓,燕纯熙自水袖上下来,向后弯腰,双臂则挽着优美的舞花。终于,燕纯熙跪倒在地,她缓缓垂下双臂,一甩秀发,倒在了地上。琴音也停止了,沈风堂双手置于琴上。
燕纯熙舞罢,久久没有声音。燕纯熙的舞姿,连屈原都觉得是惊艳无比。
终于,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众人都纷纷喊着:"好!好啊!"
燕纯熙缓缓起身,沈风堂看到她的胸脯起伏剧烈,她舞这一曲,定然累了。
燕纯熙转头去望沈风堂,却只看见了一张琴,哪里还有沈风堂的踪影,她的心里一阵失落,却不禁惊疑此人到底是何人物,怎会如此奇怪,见到她会晕倒,又来无影去无踪的,实在太怪。
宴会的高潮过后,众人也都失了兴致,只顾饮酒。
屈原和田单又先后询问楚王对齐国的态度,楚王却以醉酒为名,不肯和屈原他们谈论。田单想,今日怕是得不出什么结果来了,便辞了楚王,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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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屈原一直没有说话,穆鸿也没有开口,二人都是愁眉不展。
穆鸿不禁向马车窗外望去,想要舒缓一下沉重的心情。只见车外人潮涌动,郢都依然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百姓们都不知,在强秦的威胁下,国家已是岌岌可危!
穆鸿暗自叹息着,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个身穿青衣、身背古剑的年轻人进入了他的眼帘。他猛惊:“那不是那日在白狼山救我出狼群的年轻人吗?”
穆鸿立刻起身,不等马停下步子就跳下了马车,去追那年轻人。
屈原不知道穆鸿为什么突然跳下马车,忙命车夫停下马车,他下车去追穆鸿。
"恩公!"穆鸿喊道。
那年轻人并未停下脚步,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穆鸿。
"恩公,是我啊!那日你在白狼山救过我!"穆鸿仍追着那年轻人。
"别再跟着我!"年轻人开了口,语气还是那样的冰冷。
穆鸿哪里肯听,依然紧随其后,大声道:"恩公,你当真认不出我了吗?"
"将军,怎么回事?"这时,屈原赶上来问道。
"先生,这位就是在白狼山救了我的那位少侠呀!"穆鸿高兴地答道。
年轻人一听屈原叫穆鸿将军,稍一思忖,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停住了脚步。
"哦?原来是将军的恩公!失敬失敬!"屈原对时未还说道。
年轻人却突然转身,和气地说道:"两位不必客气,救人是应该的!"
年轻人语气突变,不禁令穆鸿心头一怔,不过这正中穆鸿心思,他也便没多想,眉开眼笑地冲那年轻人道:"恩公,快请随我到府上,好让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哪!"
年轻人点了点头,随穆鸿和屈原一路来到了将军府。看到"将军府"三个字,时未还脸色稍变,心头一颤,心想,原来他那日所救之人就是楚国大将穆鸿,当真是机缘巧合。
穆鸿将那年轻人请进堂内,请那年轻人坐下后,又连忙命人准备酒菜。
"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穆鸿拱手问道。
那年轻人稍一皱眉,随即又展出了淡淡的笑容,道:"以后不要再叫我恩公,我名叫时未还!"
"是啊,恩公恩公的叫得都生疏了,不如将军就称这位少侠为时兄弟吧!"屈原说道。
听了屈原的话,穆鸿不禁喜上眉梢,但很快却又拧紧了眉毛道:"这,怕是僭越了恩公啊!"
时未还又淡淡一笑道:"无妨,叫什么都无所谓。"
"哈哈,那可太好了!时兄弟,不知你是哪里人氏?"穆鸿笑问道。
时未还剑眉稍皱,稍有迟疑。
"不过是楚国一游荡剑客而已!"时未还淡淡答道。
穆鸿听后双眼放光,大笑道:"哈哈,原来时兄弟也是楚国人哪!"
屈原望着时未还,心内不禁感到疑惑,听他的口音并不像是楚国人,反而像是秦国人!想到这里,屈原心头一颤,他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时公子,老夫听你的口音并不像是楚国人,倒有几分像秦国口音哪?"
"是啊!"穆鸿也恍然大悟。
时未还嘴角一挑,心想,此人不简单。
他故作轻松地回道:"我生在楚国,却从小被师父带去秦国,在秦国长大,自然操秦国口音。师父去世后,我才从秦国来到了楚国!"
"哦,原来如此!说实话,我自从第一次见到时兄弟就对你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不如我们喝了这杯酒,从今以后就结拜为兄弟如何?"
穆鸿一听时未还是楚国人,又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再见到时未还不禁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竟提出要和时未还结拜。
"好啊!"没想到时未还竟然爽快地答应了,穆鸿和屈原都是一惊。
穆鸿却随即笑道:"哈哈,太好了!时兄弟,不知你年纪如何?"
"二十有五!"时未还淡淡地道。其实,和穆鸿结拜,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意。
穆鸿大手一挥,拍在时未还的肩膀上道:"哈哈,我今年四十有一,痴长你一十六岁,就当了这个大哥啦!从今以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
说着,穆鸿举起酒杯,时未还也举起酒杯,二人一饮而尽。
"哎呀,没想到咱们竟然成了兄弟啊!"穆鸿笑道。
时未还淡淡一笑,垂眼说道:"世事难料。"
"哟,时兄弟,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三闾大夫屈原,他可是我们楚国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穆鸿不禁竖起了拇指。
时未还心头一颤,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形貌枯瘦的老者竟会是三闾大夫屈原!他冲屈原淡淡一笑,并未施礼,道:"屈大夫,有礼了!"
屈原笑道:"时公子不必客气。"
时未还只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把头扭开,望向了门外。
这时,仔细看看眼前的时未还,屈原也觉得有几分眼熟,他的眼神里的那种冷酷,坚毅,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