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羽焦虑之下,未多思考就想让冯氏出面救人,言语间更是句句不离郑妈妈对她十分重要。可是,她没留意到的是,随着时间流逝,她说的越多,冯氏的脸色便愈发难看。
冯氏没理她,径直唤了人进来伺候自己梳洗。谢清羽完全没想到自己对奶娘的过分关心已惹了生母不快,仍口沫横飞的催促着。
小半个时辰过去,冯氏收拾妥当。
“我们快去吧。”谢清羽站直身子,急急来拉冯氏的手,道:“晚了,奶娘就要被带走了。”
她的手被避开了。
“毛毛躁躁,这就是你学的规矩?”冯氏拧着眉训斥道,目光落在谢清羽身上,使得谢清羽冷不丁的浑身一寒。
“母亲……”谢清羽看着抓空的手,愣住了,这是冯氏第一次对她说重话。片刻后,呆愣的神情渐渐转化为难以置信,她嘴角小幅度的动了动:“您……您不愿意救奶娘吗?”
轻轻飘飘的话,责备的意味显而易见,一时间,仿佛有一根针扎到了冯氏的心口上,她疼的下意识转过了身,眼底是藏不住的失望和伤心。
“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这件事你就当从未有过。”她硬了声音,不去看女儿落寞的表情,道:“郑妈妈犯了大错,连顺天府都惊动了,谁敢救她?老夫人没要她的命,已经是看在我的份上了。”
“可是……”谢清羽还想说。
“没有可是。”冯氏厉声打断她,回过头,见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下一刻,又心肠一软,舍不得了。
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谢清羽,虽然不是儿子,但同样是她和老爷相爱的证明,她一直当眼珠子疼爱。
当年难产,她身子大损,需要静养,因为信任,安排贴身丫鬟郑妈妈当奶娘,万万没想到的是,郑妈妈不仅把羽儿照顾的很好,更是比起自己这个亲生母亲,还让羽儿亲近!
为了把女儿的心哄回来,谢清羽一满八岁,她就迫不及待将郑妈妈唤回了自己身边,另派了其他婆子去雨竹院伺候。而自己一颗心,更是在老爷离京赴任后,完全放在了女儿身上,事事为她谋划,桩桩为她打算。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冯氏的有意为之下,母女二人的关系在过去几年突飞猛进,几乎可以说是达到了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境界。谢清羽,也少有再对郑妈妈流露出甚于冯氏的亲近。
这一切,都让冯氏很欣慰——如果,没有今日谢清羽为救郑妈妈而来的话。
冯氏不仅有心机手段,同时也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女人,她绝不能容忍在谢清羽心中,郑妈妈一个奶娘却比自己这个生身之母重要。
片刻间,冯氏改变主意了。
郑妈妈,不能再继续留下了!
“羽儿。”打定主意后,她缓缓叹了一口气,一手按压着额角,一手拍了拍紧挨的锦凳示意谢清羽坐下,声音随之柔了下来,道:“郑妈妈跟我几十年,是母亲最亲近的陪嫁丫鬟,母亲又何尝不想救她?母亲昨夜忧心此事一宿未眠,你来时才刚躺下片刻……你着急郑妈妈,却看不见母亲的疲惫吗?”
谢清羽这才注意到,冯氏保养得宜的面上,即便上了厚厚一层细粉,也遮不住眼底的青灰,脸色更是透出一种休息不好才会有的病态的惨白。
瞬间,她有些心虚,又有些害怕。
心虚自己惊慌之下,忽视了生母。
害怕生母为此生气,真的不管乳母了。
“母亲,我……”她磕磕巴巴开了口,解释道:“女儿就是太着急了,不是不关心您。您是女儿的亲生母亲,女儿怎么会不关心你呢。”
冯氏扯了扯嘴角。
为一个乳母着急忽视了生母。嘴上说着关心她,可却根本没多问她一句身体感觉如何。
她失望的想,子女,果然都是前世的债啊!
“无事。”冯氏伸出手,给她理了理鬓角的一缕乱发,温柔的摸着她的脸,笑道:“我们是母女,天生就是最亲近的人,母亲永远不会生羽儿的气,母亲刚刚的话,只是希望羽儿能稳重一些,别总是为了一个下人就失了分寸,乱了阵脚。”
下人两个字,听的谢清羽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撇了撇嘴,有些不认同的道:“郑妈妈是女儿的奶娘,女儿是吃她的奶长大的,哪里是寻常下人可比。”
说到这儿,突然记起冯氏不喜欢她亲近郑妈妈,赶忙补充了一句:“更何况,她是母亲的陪嫁,代表了海棠院的体面,女儿受委屈就算了,但绝不能坐视母亲丢了脸面。”
冯氏被她讨好的话说的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就你,会说话。”
见冯氏放轻松起来,谢清羽紧绷的精神渐渐也松了下来,眼珠转了转,随即扬起嘴角扑到冯氏的怀里,撒娇道:“女儿说的是真心话,才没有乱说,所以母亲,为了您的脸面,我们一定不能让冯妈妈被祖母给发卖了!”
冯氏摸着她长长的头发,问道:“那羽儿说,我们要怎么救郑妈妈?”
谢清羽一知道冯妈妈出事,就火急火燎急着找冯氏救人,哪里会有时间思考过如何救人这个问题。
在她的思维里,压根儿就就没想过冯氏会救不下郑妈妈。闻言,抬起脑袋,想了片刻。
“母亲是府里管事的大夫人,只要您去荣禧堂替奶娘求情,祖母一定会听您的话。”
谢清羽不知昨夜里的事,把一切都想的十分简单,在她看来,只要有冯氏作保,郑妈妈就一定不用受发卖之苦。
冯氏停在她头顶上的手顿了顿,露出苦笑,摇头道:“若是别的什么事,母亲定然依你,但唯独此事不行。”
谢清羽猛地坐直了腰,脸眨眼间就绷的紧紧:“为什么?”
冯氏道:“公主府里那位苏姨娘回来了,郑妈妈得罪了她,她不松口,母亲即便去了荣禧堂也是无用。”
谢清羽俏脸依旧绷着。
“不过,母亲和羽儿一样,也心疼郑妈妈。为此,我一晚上思来想去,才想出来一个对策……苏姨娘逼着老夫人处置郑妈妈,我插手不了。但郑妈妈一旦离了侯府,就不再受咱侯府管制,同时,自然也不再受公主府的管制……”
谢清羽反应过来了:“母亲的意思是,过些日子,我们再把奶娘悄悄的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