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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羽赶在天黑前回了侯府。
冯氏觉得这事透着一些古怪,天下真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刚好是私会的日子,就突然发了疹子?这就算了,居然还同意让羽儿替她去送信,未免也太放心了吧……
“母亲。”满心甜蜜的谢清羽没有丝毫怀疑,扭着手绢,脸蛋红红:“殿下今日带我在碧湖泛舟了。”
“殿下还说了什么?”冯氏追问。
“殿下夸我有菡萏之姿。”谢清羽垂着脑袋,声如蚊喃:“还说,像我这般为了姐姐挺身而出的勇敢女子,世间罕见。”
谢清珩去不了,让羽儿行事更为方便,也让五皇子殿下的目光完全落到了羽儿身上,认真说起来,这是谢清珩那丫头的损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想通这一点,冯氏十分满意这个结果。只要谢清珩仍旧对五皇子上心,她就有把握自己的计划能成功九成,剩下那一成,看的是天意与时运。
而她们母女二人运气向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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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
青禾在回碧月轩的路上听到有人喊自己,转身看到了红荔。
红荔很憔悴,瘦了很多,衣裳穿在身上,松垮垮的,仿佛是个纸片人,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
樊婆子的事,对她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青禾暗叹一口气。
她宽慰的冲她笑了笑,道:“你放宽心,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事。”
红荔这些日子快被折磨疯了。
自己明明是三娘子最看重的碧月轩最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却一夜之间失了宠。
最开始只是不让她近身伺候。
那也还好,至少无人敢慢待她。
可后来,娘的事一出,大家看她的目光就变了,再后来,碧月轩的院门她竟然进不去了……
再这样下去,三娘子真的会彻底忘了她这个人。
不!她不甘心!
“我的病都好了,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我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够好,也不该拿我娘的事情去烦心娘子……”红荔试图去拉青禾的手,小心翼翼赔着笑道:“我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吩咐,你说……我们一起伺候娘子好不好?”
掌心处被塞了一个硬硬的东西,青禾低头看,是一个分量不轻的雕花银手镯,红荔从手腕处脱下直接放到了她手里。
“你这是干什么?”青禾皱眉。
红荔继续低声下气道:“好青禾,你再帮我和娘子说说好话吧,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不是红荔第一次找青禾帮忙。
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再次回到娘子身边做风风光光的大丫鬟。但大家也都能看出,娘子对她早已不再是以前的纵容,而是变得有点……淡漠。
不责备不怪罪不亲近。
就像是,娘子在刻意遗忘这个人。
上行下效,整个公主府的下人都开在无视她的存在。不针对不巴结不好,能绕着走绝不正走碰面那种。
青禾把银镯子退回去,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帮你,我和娘子提起过,但娘子不说让你回去,我也没办法。”
话是这样说,可晚些时候真正到了三娘子面前,青禾还是忍不住替她说了好话。
“红荔身子一好,就惦记着娘子。”
她说道:“我刚遇见她了,她和我打听娘子近来身子可安好,用饭如何,睡眠又如何。还说……自己已经休息够了,想继续伺候娘子。”
花房里花艳叶浓,看的人心情上扬,谢清珩听到这话时,正在给一株爆盆的月季浇水:“她真想回来?”
“是。”
谢清珩点头表示知道,提起另一件事:“容妃娘娘的赏花宴是不是快到了?”
青禾答:“还有三日。”
“真快啊。”她感慨一句。
离谢清珩重生回来也有一个月了,同样的时间点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和态度。
“叫红荔明日午后来找我,我有事交代给她。”谢清珩眸光闪了闪,把水壶递给青禾,取过花奴留下的小银剪子,把长歪的一支月季花苞‘咔擦’剪下,插到了月瓶里。
看着半开的花苞,她低头嗅了一瞬,嘴角上扬出优雅的弧度。
“再告诉她,白茉身子快好利索了,我体谅白茉这一番受了苦,打算让她日后管些轻松的活,比如——”她一字一字不紧不慢的说道:“妆奁和衣柜。”
青禾愣了愣。
这般的话,红荔就算回来了,仍旧是不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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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嬷嬷回宫前,道二娘子和四娘子的闺阁礼仪已学十分不错,尤其是四娘子,用心之下趋于完美,几乎让人挑不出错来,这让冯氏和谢老夫人十分宽慰,谢清羽为此沾沾自喜良久。
两日后就是去景山别院的日子,谢老夫人放心不下,把孙女媳妇儿都叫到跟前来提点。
“……衣衫配饰够不够精致华美都在其次,重要的是你们身为贵族女子,是否有与身份相匹配的才华和气度。”
谢老夫人说到这儿,目光轻飘飘落到谢清珩身上。
“才名美名乃锦上添花之物,能帮助你们走的更高更远……同样的道理,凶名恶名乃拦路之虎,不沾血不碰刃却害人无形,你们要牢牢记住,古往今来‘女子闺誉大于天’,在勋贵世家更是如此,说是比命还贵重毫不夸张。祖母不指望你们个顶个的盛名加身,在赏花宴上一鸣惊人,只要求你们管好自身做好本分,做不到为家族添瓦加砖也就罢了,至少不能给我们谢家招来非议!”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到底是说给谁听,不言而喻。
谢家适龄的三位娘子,除了谢清珩之外又有那一个名声有损,性子难合?
谢老夫人这是借机警告她,收敛性子少惹事,别给昌平侯府抹黑!谢三娘子被隐晦训诫一番,脸上却没有丝毫被揭了伤疤的难堪或窘迫,神情坦荡眉目含笑,似乎谢老夫人说的那个人不是她。
她道:“祖母说的是。”
见她受教,谢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另外两个孙女儿。
“羽丫头,蔓丫头。”
两位娘子垂首,恭声道:“孙女儿在。”
“你二人以往未参加过宫宴,明日到了景山别院,尽量莫要与珩丫头走散了,遇到拿不准的事,多问问她。”
谢老夫人捻着佛珠,声音和缓些许,提点道:“另外,不要怯场露了小家子气,拿出侯府嫡女应有的气度来,覃嬷嬷既已说你二人没有问题,那就都给我有自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