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2年。澳大利亚东海域。
双体船在广阔无垠的一片深蓝上摇晃。
已经深夜,乔瑛身边的易语寒已经熟睡。从巨大窗户透进船舱的月光朦朦胧胧,让她能看清他那健硕肌肉的轮廓。
她多想——多想一辈子都能依偎在这拥有强大安全感力量的臂弯里。
她能感受到他温暖的鼻息瘙痒着她的耳背。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她是唯一一个能让这个男人在身边熟睡,能感觉到他真正温暖的人。
她回想在她面前之外他表现出的冰冷的一切,勾了勾嘴角,朝他怀里缩了缩,轻吻他结实的胸膛。
然而,她右手还是已经握住了那根藏毒的注射器。
不断地握住,放下,握住,再放下,这样的循环最终还是走到了终结。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颤抖着,迟迟没有行动。
她还是迟疑了。
半晌,她闭上眼睛,轻呼了一口气——她多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回到两年前——
尖顶建筑上转灯射出束束彩光,扫过每一辆在宽道上飞速掠过的车。
路边,车缓慢停稳,乔瑛勾魂的腿迈出车门,细鞋跟微转站定,挽住了她的未婚夫R先生的手臂,两人亲昵地耳语了几句,朝霓虹炫目的MRs旗下酒店走去,浑然不知一双阴戾的眸子已盯住了她。
酒店二层,落地窗倒映出一张雕刻般完美的脸。
那男人仿佛是上帝亲手创造,极尽了可以言说的俊美。
他身边是他的男贴身张秘书,他往落地窗外瞥了一眼,又点开手上的平板联络器手指滑动了几下,汇报道:“是R先生和他的未婚妻,明天《阿联酋玫瑰》首映女主角乔瑛小姐。”
未婚妻……
那男人眉头一蹙,眼神更加戾气逼人。
能让他一眼看中的女人,竟是一个离了四次婚的男人的未婚妻?
他目光追随着两人走进酒店大门,滑动了一下喉结冷声吩道:“送走叶雨绮。”
张秘书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每一次他要约会女人的时候,就会下这个送走他未婚妻的命令。
他有些迟疑,这可是R先生公开的未婚妻啊……
但他专业地低下头在联络器里飞快安排工作,过了一会点开快速反馈回来的消息,却只能无奈抬头道:“易先生,乔小姐正在去娱乐城,但是会议结束之后R先生就会和她离开去定制婚礼礼服,他们没有订酒店房间,R先生也不参加晚宴。所以,这不太可行——”
男人右手捏着左手腕上的袖口,面色阴沉但没说话。
可惜。
这是他第一次让想要的女人从指缝溜走。
过了半晌,张秘书看了看表,“易先生,是时候出发去宴会厅了。”
男人整了整领带,手上动作顿了一顿。
“订明天首映观影。”
娱乐城咖啡屋靠马路边的落地橱窗前,乔瑛落座,这里能看清走向宴会厅的所有人。
她呼了口气,对眼前那杯卡布奇诺撅了撅嘴唇,“加油!”她轻呼,拿出了联络器启动了远程偷拍程序。
乔瑛认为她已经免疫了所有的恐惧情感。
今晚,她使尽十八般手段说服她的未婚夫带她到他们秘密聚会的地点。
他要去和MRs要员会面,世上最危险的人物,迈克尔·达西也会参加。
而她,作为马里奥组织派来潜入MRs的特务,将以组织要员R先生的未婚妻的身份,在聚会地点外等R先生。
最重要的是,她要暗中记下参会人员。
为争夺最先进的制造“不死之身”的技术,马里奥和迈克尔·达西的叫嚣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马里奥正处于劣势之时,她的这次任务,很有可能就会逆转局势。
半小时后,她用联络器发送出一份完美的名单。又过了两小时,她自然地挽住了R先生,在那没被她察觉的注视下,俯身坐进了轿车里。
2110年。澳大利亚。
“别动他们。”
——隔壁房间一丝沙哑的细语从小木门底缝中冷不丁窜入完全清醒的男孩耳中——
“我唯一的请求。”
一束光,晃过男孩的眼睛,颤悠悠地定在窗户上。
紧接着两下毫不掩饰的激光射线攻击滋滋的渗人电流声。
有什么人在隔壁的卧室倒下了,撞落几个瓶罐,发出玻璃落地破碎的声音。
拥挤的房间里,男孩旁边床上的瘦女孩醒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男孩却冷静得让人害怕。
他的嘴唇微抿着——他早就知道了父母的秘密身份,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连接着两个卧室的小木门“吱呀”地被推开了,那边房间暖黄色的台灯光倾泻进来,一把小型激光枪在一只手的影子中转了个圈。
“啊————”瘦女孩的尖叫声霎那间撕破了整桩房子的死寂——
十二年后的男孩突然醒来——乔琛已经在梦中回顾了上千次这样的记忆了。
他的嘴唇有些颤抖,那束很久以前颤悠悠的光在此时回想起来,似乎又划上了墙,抖动着停在天花板正中央。
他抬头去看,眼眸中还是那种冷静的目光,屋顶似乎变成了一片模糊的云,高,暗,那脑海中的光,就像月亮照在浓雾上的晕一样。
他一手撑着床坐起来,抚开落在眼前的几丝长刘海。
今年的他已经二十岁,离那一晚已经十二年,记忆却那样清晰——那一晚,是他人生的开始,是所有故事的开端,之后的故事那样刻骨铭心,但却抹不去他八岁以前的记忆——如今在世的他唯一的亲人——姐姐,你还好吗?
他拧开床头柜上暖黄色的台灯,那倾泻的暖黄让他不自主地扯了扯嘴角。灯光映在他不带血色的脸上。
就在前数十个小时,他拥有了不死之身。他抚摸着自己带着数不尽的伤痕的冰凉的肌肤——比他想象中真实,皮肤下的晶片仿佛不存在一般,血管中流淌的银白色营养液给他带来了应有的脉搏,他抚上左胸前,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
永恒的游戏,开始了。
他重新躺下,脑海中那束光让他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十二年,十二年没见面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