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跟着卫澈,并没有去客房,而是跟余舍一样入住在卫澈的院子里,早就有大夫等在房屋前面,徐江南进门的时候,还疑惑的看了眼卫澈,卫澈心虚的看了眼天花板,随后似乎觉得老祖宗说得有理,是徐江南不厚道在先,于是厚着脸皮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用茶盖煽动着茶香。
等到大夫给徐江南查看了下伤口,又给徐江南把了脉搏,还在捋着彰显气质的胡子沉吟着开什么方子合适的空隙,卫澈端着茶水凑了上去,这个老大夫在卫澈面前可不敢摆什么架子,立马将手给放了下来,知道卫澈的意思,提前开口说道:“卫少爷,这位公子就是伤到了点筋骨,又脱力了,并无什么大碍,大概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只不过这些天要忌口,辛辣和酒少沾就好。”
徐江南听后倒是笑着说道:“老先生,要不你再把把看?我觉得身体还是有些个不适,至少要点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火灵芝这种东西来补补。是吧?”
老大夫脸上顿时有些尴尬神色,这种摆明了讹人的事他没胆子做,也没做过,又不知道这人在卫家是个什么身份,也不好发作,只得看望卫澈,卫澈被徐江南一通话噎的不轻,白了一眼徐江南,又是温声朝着老大夫说道:“别听他的胡言乱语,方子该怎么开,老先生你就怎么开?”
徐江南对于卫澈的白眼视若无睹,也是倒了杯茶水,翘着二郎腿,一点为客的矜持和局促。
等着大夫开了方子,卫澈吩咐将方子给了下人,又让人给送走了老大夫之后,转回屋内,看着徐江南的姿态,也没个什么反感,若是徐江南此番有些个慎微神色,他反而会觉得有些个隔阂,坐到徐江南旁边,捧着茶水问道:“你是怎么遇见月儿的?”
徐江南丝毫不上当,直接点破,“我不信她没同你说过。”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是渐次隐去,显然卫月之前的无故离开,他也是受了点影响。
卫澈轻啜了口茶水,神情也是有些慎重,不看徐江南,望着门口随口问道:“你觉得月儿性子怎么样?”
徐江南微微怔神,笑了笑说道:“那是你妹妹,又不是我妹妹,我同她认识加起来还不到半个月。”
卫澈将茶水搁下,笑道:“不谈这个了,对了,剑阁的事我帮你同老祖宗说了,过几天等你伤好了跟我去见见老祖宗,应该就能定下来。问题不大,不过……”
徐江南蹙眉问道:“不过什么?”
卫澈不怀好意笑道:“你这次剑走偏锋的确有些考虑不周了,老祖宗说你没来拜山头就开始扯卫家的威风,也有些不悦,月儿去晚了,其实也是老祖宗吩咐下人先别说出去,说让你吃点苦头,你别怪月儿。”
徐江南摇摇头说道:“这事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任何人。”
卫澈点了点头,又是疑惑问道:“对了,你这些日子怎么了,这么不安分,先同人在青云城打了一架,闹得众人皆知,这会倒好,直接在卫城杀人,这下好了,卫城也安宁不下来了,这可不像你。不过韩家人杀了便杀了,干系不大,倒是那个金陵方云,怕有些来头。”
徐江南点了点头说道:“那个方云就是你们口中方家剑冢的人,跟你一样,是个少爷。”
卫澈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事态有些严重,问道:“你怎么会招惹到方家的人。这段时间他在卫城一直在寻你。”
徐江南喝着茶水,怔了一会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才他还救了我,不过给了我一巴掌。”
卫澈的眉头皱得更深,可惜又想不到原因所在。
徐江南将茶水搁下,轻轻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也莫管,我从剑阁出来之后就会离开。我答应帮你做一件事自然会做到。”
卫澈一脸深意的看着徐江南,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问道:“我想知道你的身份,还有那位先生的身份。”
说起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微妙,要说普通朋友,怕是不止,要说手足肯定过分,不过两人的确又是心照不宣的维护着这种微妙关系,徐江南顿了很久之后,并没看卫澈,轻声说道:“这事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了反而对你没有好处。”
卫澈也不纠缠,也没因为这个生了什么其他的情绪,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袍,又是在徐江南面前伸了个懒腰,显然没有将他当外人,笑道:“也好,你先休息吧,我也不打扰你了,晚点我让人给你送点膳食过来,接风洗尘的话就算了,反正你也要忌口。衣物什么都在床头,热水等会都有。”
说着一边跨出门,要掩上门的时候,徐江南朝着卫澈斤斤计较说道:“记得还欠我的花酒。”
卫澈转过头相视一笑,将门掩上,尽在不言中。
卫月悄然离开之后,归了自己院子,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她来说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却莫名有些落寞,卫月伏在栏杆上,说起来她院子算是独树一帜,都说依山傍水依山傍水,她的院子倒好,背靠山,水就在院子下面,原本是一方灵池,卫月小时候喜欢到这里来玩,尤其入夜的时候,波光粼粼印在山上,再加上水光潋滟,天下女子皆爱美,卫月也不例外,尤其对于一些奇珍异宝的东西,更是眼馋,上次卫澈离家,她差点将卫澈的院子搬空,像玉如意啊,夜明珠这种能发光的东西有着天然好感。
后来逐渐大了之后,老祖宗问她要哪个闲置的院子,她哪个都瞧不上,就要在这天池上动土木,她爹哪里准她这样闹腾,好在老祖宗疼她,拍案让人在这里大兴土木,所有的木材筑基都是入山,没入水,又好生找人勘测阴阳八方,按道理像这种位置,在西蜀道到了冬日都会极冷,为了让卫月舒坦,这院子下面不知道铺了多少白鸿暖玉,才有如今冬暖夏凉的效果,甚至晚上没有月光,也会有波光粼粼的场面出来。
卫月意兴阑珊,栏杆上的风铃也是悦耳作响。
程雨蝶追上来之后,瞧见卫月,也是松了口气,款款上前,柔声问道:“怎么了?”
卫月笑了笑,她本就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所以这个笑容看起来很牵强,“没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些了。”说完之后,就想转过身子进屋。
程雨蝶絮藏了一眸子温和笑意,看着不似往常走心打扮过的卫月说道:“他欺负你了?”
卫月这才顿住身子,又回到栏杆上,看着微皱的池水说道:“没有,其实按道理他能到卫家,看到他没事我应该是开心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程雨蝶没有说话,卫月似乎也是想将心里的纳闷给说出来,想了一会,又是说道:“其实我也不算是生气,就是奇怪,程姐姐,因为他当初在天台山救过我,我也尝试说放下姿态跟他说话,我觉得至少算是一个朋友,但他似乎不这么想,一是一,二是二,分的清清楚楚,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敝帚自珍,或者说在提防我。
我同哥哥知道他想去剑阁,好心帮他,不知道他在防范些什么?哼,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有什么能让我们卫家上眼的。”说完之后,卫月显然很生气,双脸微鼓,有些可爱,顺手摘了朵摆放在栏杆上的名贵花草,奋力抛向湖面,在湖面上起伏荡漾。
程雨蝶瞧着好笑,不过为了避免卫月恼羞成怒,又或者本身自己的修养极好,没有明显的笑话,只是听了这么久,说到底正主还是在那个徐江南身上,刚开始的一番见面,她心里也是有些计量,并没有做出以貌取人的丢脸举动,即便真的觉得徐江南有些市侩,做的动作一点都没有什么世家涵养,她也是落落大方,没有露出丝毫不屑的表情。
怎么说也是卫澈认可的人,她不傻,总有点特别之处,恃宠而骄的蠢事她会做?再者说她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宠。
看了眼娇憨的卫月,现身说法咬着唇道:“月儿,你现在可比我那会好多了,你哥那会可是直接跑出了卫城!一走还是好几年。”
卫月扬了扬手上的小拳头,同仇敌忾说道:“哥哥那会是有些不解风情,要不要我帮你去教训教训他!”
程雨蝶摇了摇头微笑说道:“其实月儿你不知道,一开始我也只是将卫澈当哥哥看,后来我爹跟我说我是老祖宗看上的孙媳妇,说我注定是卫家的媳妇,一开始我也有些反感,爹爹说跑不掉,那会我才尝试将卫澈当自己的夫君看。”程雨蝶脸颊微红,毕竟也是头一次将这话说出来。“不过等我习惯之后,发现原来卫家哥哥也只是把我当你一样,甚至直接不惜跑出门。所以啊,你呀你,如今身在福中不知福。”
卫月心思简单,并没想太多,也没想到程雨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说起来她对徐江南也仅仅是有些好感和好奇,不说她,就连卫澈和程雨蝶同样也是好奇,只是这番程雨蝶却会错了意思误以为她喜欢上徐江南,一番误以为的感同身受下来,卫月也是错上加错,再加上之前徐江南同卫澈的动作和说辞她也算眼见为实,对他哥也都是那番泾渭分明,锱铢必较,可能他的性子就是这样,看似和睦,实则拒人千里。
眼见心情好了一些之后,程雨蝶捏了捏她的鼻子,一副卫家贤惠媳妇的样子,笑骂道:“傻妮子。”
卫月朝她拱了拱鼻子,做了个鬼脸,朝着院外跑去。
程雨蝶没有风风火火跟上去,看着卫月的背影,也是笑着摇了摇头。
她虽然不觉得自己苦,但是那样的日子,她也不想在卫月身上重蹈覆辙。